“你不願意與我歡好?”
眾生天命垂眸凝視,眉心血線愈發豔麗。月光下屍骸遍地,他腳下的血跡早已凝固變暗。
“為何?”
寒意爬上了琳琅的腰間。
她定了定神,從須彌芥取出一件小物。
“……這是浮屠靜心蓮,你先服用。”
純白無暇的蓮花漂浮在半空,自動脫落一瓣,飄到天道毫無血色的唇邊。
對方睫毛微動。
那瓣蓮花驟然消解,細碎光芒往四周逃逸。
琳琅蹙眉,“你這是作甚?”
他冰冷道,“我很好,不需要服藥。”
琳琅:“……”
夭壽。
天道爸爸叛逆期到了。
“怎麼,你還留戀著那個軟弱無能的玉無雪?我可真是大方,送你跟其他男人入洞房,還替你照顧子孫後代。”天道一身血衣,戾氣深重,“當不成你男人,就當你父親麼,我怎麼不做你兒子。”
琳琅被他的話嗆住了。
您還真敢想。
“我看你是被這幻境魘住了。”她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又揪下一瓣蓮花,塞入他嘴裡,反被凶狠咬住手指。
隨後琳琅被他強行抵在白牆上。
她暗叫不妙,正欲施法,刹那間,天風起,雷劫至。他衣袍灌風,起了劍指,係著黑發的紅帶在空中獵獵飛舞。
“三千道法為我所驅,一劍通天闕,踏冥府——”
雷落如劍,萬劍朝宗!
處在劍陣中央的琳琅無語凝噎。
要不要玩的這麼大啊?
紅裙翻浪,花枝搖曳。
琳琅咬住他的肩膀,鮮血淋漓,“玉無雪,你,你混蛋……”
天道頓了頓,呼吸停留在她的頸前。
他道,“你這裡有朵花要開了,你小點聲兒,彆驚擾了它。”
琳琅被頂得狠了,氣得狂罵。
冰涼的手指捂住她的眼。
“彆顧著罵我。”天道以唇覆下,摩挲著她耳後一粒朱砂痣。
他喜歡這紅得滴血的模樣。
“琳琅,我想聽你叫。”
“至動情的那種。”
此外,一群人站在秘境之外。
“師公,阿娘和爹爹怎麼還不出來?”
劍門的太上長老摸了下三歲小兒的腦殼,慈祥道,“興許是被纏住了,他們修為高深,不礙事。琊兒,你餓了沒?”
小人兒捂住自己肚皮,“不餓!”
下一刻小肚皮就咕嚕亂叫了。
太上長老不由得哈哈大笑,從袖子摸出一堆紅彤彤的果子,“那就吃點小零嘴兒。”
眾人:“……”
您老管這千年結果的極道栗叫小零嘴兒?
“琊兒,快來,嘗嘗你五師伯的烤鴨手藝!”
旁邊傳來爽朗的笑聲。
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嘴角頓時一抽。
三足饕餮紋丹爐燃著幽藍火焰,正是天地所生的**玄火。而在上方,懸著一頭樓閣般大小的扁嘴巨獸,它被“五花大綁”,毛拔得一根不剩,乾乾淨淨,收拾得相當滑溜,表皮則是被烤得金黃薄脆,緩緩滴下琥珀色的油脂,令人食欲大振。
你他娘的管這叫“烤鴨”?
不過,還真他娘的香!
眾人聞了聞,裡麵有佛鬆子、鹿蜀花、鴻蒙薑……
臥槽,敗家仔!
這全是上好的天地珍寶,就這樣被做成了調料,委屈,太委屈了!
“五師伯,我來啦!”
小人兒從師公的懷裡蹦出來,撒著腳丫子狂跑。
一同起跑的還有胖長老,口水直流三千尺。
三師兄亮出了劍鞘,似笑非笑道,“六師弟,這是琊兒的晚膳,你摻和什麼勁兒?”
胖長老裝可憐,“三師兄,我也餓啊。”
三師兄不留情麵,“你三百年,年年都這樣說,想吃?自己烤去!”
“你們不能這樣……”胖長老痛哭流涕,“餓死師弟事小,劍門失節事大啊!”
二師兄同時鄙夷道,“還失節,你上次哄著一個兩歲小孩,把我們送琊兒的小食都吃光了,你的晚節早就不保了。”
胖長老:“……”
紮心了師兄。
他辯解道,“我真的就吃那麼一點點,其他的,不知怎麼的,走著走著就不見了!這一點琊兒可以為我做主,你說是吧,琊兒——”
胖臉凝固。
那幾息之間,扁嘴巨獸隻剩下一具骨架子。
琅琊抹了抹滿嘴流油的嘴巴,大方道,“六師伯,莫哭,雖然你天天撒謊,但我很善良,請你吃你最愛的鴨屁股,不用謝我啦,一家人嘛!”
胖長老哭唧唧。
這小子學壞了啊。
明明小師弟嘴巴是毒了點,心腸也是冷了點,可他小時候也沒這麼蔫壞的,一張肉乎乎的包子臉,嗓音也軟糯糯的,特彆好欺負。
他的崽崽怎麼這麼精呢!
不管胖長老如何想,仙門的修士可羨慕壞了。
——劍門窮劍修,專出倒插門。
這是流傳在各大門派的口訣,也是修士們的擇偶參考。
劍修至強,有目共睹,劍修之窮,慘絕人寰。而流光仙尊“嫁入”幽域之後,生活水準直線上升,天魔女帝大手筆贈予靈脈、靈礦、靈源,連帶著劍門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但每個月能換新衣服,還能用靈泉日日泡澡!
他們羨慕得眼珠子都紅了。
而琅琊,作為仙門和魔門的接班人,**八荒橫著走。
說來也奇怪,這小孩兒仿佛獨得天地鐘愛,就連至上法則,也不舍得傷害他半分。
佛門祖師越看越是心癢難耐,恨不得摁住這小孩的頭,讓他拜入佛門,將來功德加身,肉身成聖!當然,老人家的大膽想法隻能在腦袋裡轉一圈,他要是敢帶琅琊太子出家,劍門和幽域還不把他們舍利子塔拆個乾淨!
祖師爺歎了口氣,轉頭對太上長老說,“這鴻蒙秘境當真是厲害,老衲入內,尋得一片鴻蒙血鱗,內湧詭異黑霧,怕是太始注有一劫!”
太上長老臉色凝重,“實不相瞞,我亦有所感,還是等無雪他們出來,再另行商議。”
佛門祖師默默點頭。
此時眾人驚叫,“秘境出事了!”
“什麼?”
他們出了秘境後,在最近的山峰上彙合。
隻見雲霞翻湧成烏黑雷劫,驟然轟鳴而下。
鴻蒙秘境的本體是一枚黑白珠子,他們進入之時,白在上,黑在下,而此刻,珠子引發天地法相,緩緩顛倒。
黑在上,白在下。
日月顛倒,乾坤失序。
“天地混亂,這可如何是好!”
佛門祖師神色凝重,不斷掐著手印,額頭滲出白汗。
算不出。算不出。算不出。
“噗——”
佛門祖師當場吐血。
眾弟子急忙護法,“師祖,不可!”
局勢陡然變得緊張。
就在眾人焦慮之際,雷劫停了,可雪來了。
莽莽雪野,一瞬為冬。
“怎麼會出現落雪的異象……”
聲音戛然而止。
雪中出現了一道人影。
從衣擺到領口,樣子逐漸清晰。
“阿娘!”
琅琊飛快躥了過去,半路頓住。
小孩的表情變得警惕,“你……你不是我爹爹,你是誰?”
白衣劍修淡淡掃了他一眼。
“小孩,讓開。”
否則——
我會殺了你。
天道是唯一的,法則也是唯一的,而你,卻是命運血脈,唯一的變數。
那殺意不似作偽,琅琊駭然一驚。
小孩被定在了原地。
天命抱著昏迷的女子,她身上還蓋著一層染血的喜服。
他走過眾人身邊,嗓音清淡。
“域外天魔要來了,你們不想死,就做好準備。”
眾門修士悚然一驚。
域外天魔,那是傳說中的虛空一族!
但凡被域外天魔入侵的大陸,最終隻能淪為對方的血巢,再無活人聲息。
“敢問流光仙尊,您是從何處而知?”
而對方不再回答,逐步走遠。
唯有從他臂膀處,垂下一頭柔軟如緞的黑發,招招搖搖,讓冷情的劍修多了幾分紅塵之欲。
而琅琊,解了禁錮之後,急忙要追上去,被三師兄和五師兄聯手抱住,一手抱頭,一手拽腳,姿勢頗為滑稽熟練。
“琊兒,彆去,你爹現在的情況有點特殊,你若是惹惱了他,你阿娘會有危險的!”
“可,可萬一阿娘被他欺負怎麼辦!”
小肉包子哼唧唧的,氣得快哭了。
眾人神色古怪。
太上長老笨拙安慰道,“不會的,你爹爹是師公看著長大的,不是那種壞人。”
胖長老則是心急口快,“至多給你生個小妹妹小弟弟,你呀,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小肉包子愣了愣,嚎啕大哭起來。
“阿娘,爹爹,要小妹妹小弟弟,不要琊兒了……”
一群修真大佬手足無措哄小孩。
太上長老心口發疼,譴責罪魁禍首,“你個孽徒,你把琊兒嚇成什麼熊樣了!琊兒,師公沒說你,最熊的是你六師伯!”
三師兄:“恥與為伍!”
五師兄:“就是!呸!”
隨後響起了胖長老殺豬般的尖叫,震徹整座山峰。
“師傅,三師兄,五師兄,哎喲,收劍收劍,彆戳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琊兒快來救六師伯!”
“琊兒,你讓開,師公今日就替天/行道,清理門戶!”
“你六師伯就是嘴賤,讓他受一頓好了!”
“沒錯,不打怎能長記性?!”
一陣雞飛狗跳。
而琳琅則是昏迷了漫長一年。
她醒來整個人都懵了。
“你說我睡了一年?”
劍門女修道,“是啊,從去年冬辰,到今時今日,約莫過了一年。小師叔原先是日日貼身照料你,不假人之手。”她的臉微微發紅,才轉移話題,“後來半年前,域外天魔入侵,三門聯盟禦敵,小師叔做了盟首,無法抽身,遂吩咐我等接替。”
儘管如此,她們用的也是小師叔留下的錦囊法術,每日施放一次,不敢真的同人擦身——小師叔的占有欲是很嚇人的!她們即便是女修,也不敢隨意亂摸。
琳琅皺眉,“那現在他不回來了?”
她隱約有了個猜測。
劍門女修想了想,“之前是三日一次,後來是七日一次,半個月一次……”
這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