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沒有救他。
她掀開簾子瞧著,側顏漠然如同雲端的花,怎麼也不會為凡人動心,何況他當時是個賤民,更是得不到一兩分青眼了。
從昭太子溫柔道,“自然。”
於是她款步而下,撥弄琴弦。
而男人的氣息從未遠離,甚至更進一步,從後頭摟著她,解開女子的腰帶。
從未出錯的琳琅王女彈錯了一個音。
從昭太子從她耳後窺過去,隱匿在碎發間的朱砂痣隱隱約約,胭脂般鮮紅,可臉卻蒼白無比。
當著她君父的麵,他輕薄著人,在她身上遊走,嗬氣道,“怎麼停下了?你彈你的,我做我的,伴著琴音圓房,倒也彆有一番滋味,您說呢,公主?”
“你個畜生——”
薄雲王不願意女兒再受牽製,也一頭撞上了入侵者的銀槍。
死不瞑目。
溫熱的眼淚滴在男人的手背。
從昭太子一怔。
“自我三歲後,我便不哭了。”
琳琅垂著淚珠,“君父說,若是疼我愛我的男子,必不會惹我傷心落淚。你既然在意我與樂流太子的婚事,為何不當麵直說?你自己沒有爭取,又用這樣齷蹉手段謀奪我……”
從昭太子啞然,“公主又怎麼會看得我這般出身——”
她紅著眼眶,“你不問,怎知我看不看得起?我素來不愛寫寫畫畫的文弱書生,我的夫君必定是頂天立地男兒。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對我無意,我能如何?”
從昭太子沉溺在溫柔鄉裡,聲音低了,“小公主……”
此時,係統冷冰冰地播報。
‘宿主,琳琅王女當前好感值為0,仇恨值為100。她對你恨之入骨,此仇不共戴天。’
從昭太子大驚,猛地推開她。
然而來不及了,她從抹胸裡攥出了一支銀簪子,手法利落紮在他的脖子上,噗嗤一聲,鮮血飛濺,公主臉上未乾的血跡又添新痕。
她漠然看著他,甚至在從昭太子想要發出求救聲音時,用嘴堵住了他。
她吻著他,合著血腥。
唇肉綿軟卻致命。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對如膠似漆的璧人。
‘警報!危險警報!宿主失血過多,死亡率75%……’
男人強忍著疼痛,頭腦清晰下達指令。
‘兌換起死回生丸!’
‘本劇情世界危機四伏,起死回生丸隻有一枚,宿主是否兌換?’
‘確定……兌換……投放地點,喉嚨。’
琳琅清晰看見了他咽了個東西,喉結微動。
這個垂死掙紮的男人突然恢複了力氣,將她推倒在箜篌上,眼神冷厲。
從昭太子一抹脖頸上的血,冷笑道,“來人,押她上羊車!”
既然不做他的女人,那就任由其他男人糟蹋好了!
所謂“羊車”,其實就是囚車,關押著從各地強搶而來的女人,搶掠者將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王宮美人稱為“麗羊”,閒時抓出一隻,供君王將士任意取用。
兩個士兵上前,正要押走公主,男人抿起薄唇,“慢著,讓嬤嬤來。”
老嬤嬤連忙領命,卻不敢掐人,而是拽著她的胳膊走。
這位主子是真有本事,人都紮太子殿下一個窟窿了,可殿下卻分明還在意她,指不定這一回就是故意嚇唬,磨一磨公主的性子,好教她曲意柔順,婉轉承歡。
老嬤嬤自覺清楚了真相,對琳琅更是恭恭敬敬。
囚車是由另一個麵相刻薄的嬤嬤管著,她因為不甚貌美,被夫家嫌棄,對麵容姣好的女子也懷恨在心。還未等老嬤嬤交接,她就擰住琳琅的頸肉,“唷,這不是琳琅王女麼?今個兒也紆尊降貴地下凡,來聞一聞泥土味兒了。”
她一掌推在人的後背,琳琅踉蹌幾步,收不住腳,摔進了一個白衣囚女的懷中。
她扶了扶她的腰。
兩位少女目光相觸。
琳琅將手裡的東西迅速塞進人的袖子裡。
白衣囚女神色不變,“妹妹,小心點。”
“……多謝阿姐。”
“嗬,君家女倒是大方,是個當姐姐的料兒。”囚車外的烏衣嬤嬤冷笑。
琳琅一驚。
君國是九國之首,唯一的長公主更有經世奇謀,與琳琅王女、慶羅浣紗女並稱九國三玉。
她也被抓了?
這麼說君國也禍在旦夕?
“等等,我倒是糊塗了,你這身衣服還沒扒。”烏衣嬤嬤露出貪婪的神色,“都是階下囚的人了,享受不起這般福氣。我也省得動手了,你自己脫吧。”
看守的士兵不自在轉過了頭。
先前的嬤嬤心想,哎喲,大禍了,太子殿下喜怒無常,萬一真幸了這美人,日後算賬,那可如何是好?她隻得把人拉到一邊,小聲地囑咐了幾句。烏衣嬤嬤僵硬了一瞬,才冷著臉道,“你同我下來,去屋子裡換。”
琳琅穿上了粗麻囚衣,被重新推搡進了囚車。
囚車裡窩著七八個少女,個個生得天姿國色,卻如驚弓之鳥,畏縮一團。
琳琅彎著腰,到先前接住她的少女身邊坐下。
“這位姐姐,怎麼稱呼。”
“姓君,單字晚。”
“我是琳琅。”
她淡淡點頭,這裡人多耳雜,不宜交談。
琳琅會意,也安靜坐著。
等到了深夜,琳琅的手心微微刺痛。
她將原先藏在她袖子裡的東西物歸原主。
那是薄雲王給琳琅留的最後一道保命符,隻要她能活著出去,就能調動這支秘密兵馬。琳琅不動聲色地接過,兩人依偎得更緊。
“姐姐,我之前就想說了——”
琳琅用僅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我們的名字八字肯定很合。”
“……是麼。”
琳琅彎著眼,臉上的血跡還未擦淨。
“君,臨,天,下。”
她不會死在囚車裡,就算要死,也是死在權力的床榻上,上麵流滿了她仇人的血。
君晚沙啞地笑了下。
“承妹妹吉言。”
她眼神發狠,喃喃重複。
“會的。”
她必將手刃仇人,令他們永墮冥府!
在霜寒露重、血腥遍地的夜晚,琳琅第一次被君父阿母之外的人擁著入睡。
君家姐姐身上有著令人安心的檀香,即使渾濁的血味也難以掩蓋。她抱緊她的腰,好似夢裡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琳琅王女。
衣衫單薄的少女互相取暖。
後來琳琅才知道,這個笨拙哄著她入睡的少女,在將來——
會成為她親密的、忠誠的、永不背叛的,一生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