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也不知道想了多久,電話在口袋裡嗡嗡地震起來,擾亂他發散的思維,而來電顯示,則完全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不動聲色地呼出一口氣,接起電話來:“媽。”
林母同樣語氣平靜,氣息平和:“工作結束了吧,早點回來,爺爺在等你。”
“今天不回來了,我早上已經去看過爺爺了。”
林縱橫陪州圍過生日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他料到母親此刻打電話來正是為了此事,她要和他打太極他當然奉陪,和至親撕破臉皮吵個雞飛狗跳隻能鬨得兩敗俱傷傷人又傷己,他也實在不想大過節的和母親弄得不愉快。
“縱橫,爺爺從小多疼愛你你自己心裡有數,寧願在外麵鬼混都不肯回來你彆太過分。”
好巧不巧的,林縱橫的爺爺也是12月31號的生日,和州圍在同一天,老人家很寵孫子,對孫媳婦大概也隻剩是個女人這一要求,不過其實林爺爺第一次偶然看到州圍以後有點憂心忡忡——原本在電視上照片上看到州圍的時候覺得也就是個漂亮姑娘沒什麼特殊的,畢竟活躍在屏幕上的明星有幾個不好看,但是州圍本人還是讓老人家覺得似乎有點漂亮過度了,以至於開始擔心孫子降不住她。
林縱橫:“……我不好看嗎?”
林爺爺:“我哪知道,我每天看著你,就是再醜也看慣了。”
“我也是明星,很多女孩子喜歡的那種。”
林爺爺半信半疑:“……是嗎。”
但是自從知道州圍的生日和自己在同一天,林爺爺徹底放下了對州圍的膚淺成見,覺得這丫頭跟自己有緣,後來林縱橫和州圍分手的時候他還好一陣長籲短歎直呼可惜,這一次林縱橫一大早去給老爺子慶了生表明自己晚上不能陪爺爺的理由是要陪州圍慶生時,老爺子的臉色由陰轉晴,欣然應允大方趕人:“去去去,在那多待幾天。”
所以林母“爺爺在等你”的言論,純屬胡謅一通,根本站不住腳。
林縱橫心上湧起一陣不耐,心思被電話占據,並沒有發現州圍和小田走來,直到州圍打開門他才被開門聲吸引注意到她,伸出手去拉了她把她拉上車來,當著她的麵他更不能和母親起衝突,他手將手機側麵的音量鍵一路下調,忽略林母話裡的刺避重就輕地回道:“我回來再給他補上,今天你們先陪他,我這還有事,先不跟您說了。”
“你能有什麼事?真是家門不幸!”林母說完這句話就怒氣衝衝地撂了電話。
林縱橫也不知道就在旁邊的州圍能不能聽到他話筒裡的聲音,接下來的一路,她安靜看著窗外的風景倒退,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她性格一向比較安靜,此舉也不算反常。一直到到了酒店,下車那會他去扶她被她甩開,林縱橫就知道她一定是聽到了,再不濟也是猜到了。
林縱橫拉住她:“州圍。”
州圍的表情讓全副武裝的帽子口罩遮得嚴嚴實實,隻剩墨鏡後的眼神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至少有足足一分鐘的沉默,州圍才等到他的下文:
“去看煙火嗎?”
“什麼?”
“我準備了煙花。”
與家庭,與過去,與心結全然無關,他拋出了一個浪漫的邀請。
A市市區禁燃煙火爆竹,不過劇組取景在荒山野外,酒店也中和了檔次和距離選在郊區,所以周邊能燃煙火。
近幾年煙火爆竹的生意隨著環保政策很不景氣,牙牙一介弱質女流,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輾轉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店,又千辛萬苦給林縱橫采點選好了地方,在車裡和司機大哥百無聊賴地下到第20盤五子棋的時候,終於接到林縱橫的消息:可以了。
忙前忙後的是下屬,但是妞是老板的,功勞也是老板的,她是不配擁有姓名的忍者。
色彩繽紛的絢麗煙火在半空中此起彼伏地綻放,每一朵都轉瞬即逝又傾儘所有燃放,迸發全部的光和色,將天空照的亮如白晝。因為生意慘淡,煙火鋪要控製成本,沒敢進花樣太複雜的煙火,幾乎都是些普通款,但是架不住數量眾多,且久久不歇,看起來仍是頗為華麗。
隔著一條河流,震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州圍趴在欄杆上仰著頭,細細的脖子拗出繃直的線條,她微啟著唇,彩色的火光不斷跌落,落入她黑亮的瞳孔裡,像星星墜入銀河。
林縱橫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她。
不看煙火,因為還是她比較好看。
她回過頭和他說了句什麼,但是爆炸聲實在太響,他聽不清,走近一步垂下頭:“啊?”
州圍也隻能憑著口型認他在說什麼,她湊近他的耳朵,一不小心鼻尖觸碰到他的臉,兩個人都是一僵,她稍稍退開些:“還有多久?”
換他到她耳邊說話:“應該還有一會。”
反正他囑咐牙牙要很久很久。
煙花和雪一樣,都是骨子裡帶著浪漫的東西。
他喜歡看她眼睛亮亮的樣子。
州圍的電話就是在那時響起的,來自S市的固話,震耳欲聾的煙火聲音裡她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雞同鴨講地對話了幾句,幸而一場仿佛永無止境的煙火終於到了頭,話筒裡的聲音清晰傳來:
“州圍嗎?這裡是S市公安局W區支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