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圍已經走到門口,她給林縱橫回了條消息:「我上完課了」,聽到這裡她冷笑一聲,頭回頭奚落道:“想多了,你連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說罷她拉開門。
原本門外男人和女人隔了門的隱隱約約的爭吵頓時變得無比清晰。一個壯碩的男性黑人醉醺醺地,大刀闊斧站在單元門外,手裡還拿著一個快見底的酒瓶子,身形搖搖晃晃,正在朝著樓上吼得震耳欲聾,樓上的一對男女開著窗探著半個身子,同樣不甘示弱,三人連吵架都帶著一股唱rap的節奏感,煩人之餘,還有點搞笑。
隻言片語中,州圍很快聽明白了,女人和樓下的醉鬼是一對分居中的夫妻,女人嫌棄丈夫不務正業酗酒喝醉了發酒瘋,男人罵妻子堂而皇之住進奸夫家裡不要臉,各抒己見,戰火節節攀升,愈演愈烈。
州圍一麵是怕被波及,一麵是一秒都不想在這多待,進退維穀地站在門口觀望。
林縱橫給她回了消息:「今天怎麼這麼早,待會還有事麼?」
州圍:「不知道一會會不會臨時通知排練。」
林縱橫:「OK。」
醉鬼醉歸醉,還是能感知到長時間仰著脖子的疲憊的,放鬆脖子的瞬間便一眼看到了州圍,怔愣後,那雙渾濁的眼睛迸發出令人惡寒的亮光,他衝她吹了聲口哨,叫道:“Hey beauty。”
聞言州圍從手機屏幕中抬頭看一眼,又看一眼街上來往的路人,雖然這裡算不上特彆熱鬨,但畢竟青天白日,給人增添不少安全感。
這裡不能再待,她垂下頭,匆匆貼著牆邊而行,打算離開。
然而醉鬼霎時被這個舉動激怒,一個箭步就越過了三五米的距離,靈活得不像一個醉酒的胖子,有力的手帶著粗糙的質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質問道:“Didn\'t you hear meI\'m talking to you!”
州圍萬萬沒想打這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對她動手,她整個人的汗毛都隨著手臂上那火辣辣的熱量一根根豎了起來,她強迫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腦冷靜下來,警告對方鬆手無果後,她一邊奮力掙紮一邊衝路過的一位白人男子求救,可那點掙紮無濟於事,無異於蜉蝣撼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那男人大概是忌憚醉鬼太過魁梧的體型,站在遠處遲疑著不敢上前,與此同時,也有幾個路人駐足,不明所以情況,紛紛選擇觀望。
林續從門內衝出來,在滿含怒意的“leave her alone”的警告聲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來到了二人跟前,一把拉過州圍擋在她身前,但醉鬼把她的手臂箍得很緊,她的手臂在重力擠壓下變了形泛著白,讓人懷疑她的骨頭是不是會被直接捏斷。
幾場拉鋸後,忍無可忍的林續一個拳頭就衝著人的麵門砸了上去。
醉鬼終於鬆開了州圍,可他手裡那個酒瓶子,也結結實實地敲到了林續頭上,玻璃瓶隨之四分五裂,濺了一地。
那聲音仿佛帶著能敲碎人頭骨的力道,敲得世界都禁止了似的。
連醉鬼的酒都醒了大半。
樓上男女看形勢不對,立刻噤若寒蟬,反應過來以後關了窗撇清關係。有兩個年輕男人一邊衝醉鬼做出“停止”的手勢一邊謹慎地靠近過來,隨之有了更多的熱心路人一起走過來把醉鬼拉開以防他再次傷人。
林續定定地看著州圍的眼睛,他的頭上開始有越來越多的血流下來,流淌到他俊逸的臉龐上,他居然還笑了一下:“我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可現在是我在保護你,他又在哪裡呢。”
說完,他直直衝著她倒了下去。
*
林續除了腦袋上的皮外傷,還有些腦震蕩,惡心和嘔吐不止,所幸沒有大礙,州圍在醫院輾轉著給他辦完各類手續,又在警察那裡錄了筆錄。雖然林續是為了她受的傷,但她待在那裡徹夜照顧他終究不合適,她開了高價緊急請護工照顧他,但一時半會不好找人,最終她把價格抬了又抬,才臨時找到一個醫院照顧老人的護工答應幫忙分神照顧一下。
等州圍忙完一切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後半夜,她一身血跡,又是後怕又是疲倦,好不容易遇上一輛願意載她的的士。
在醫院忙活的時候州圍接到過林縱橫電話,但她當時拿著一大堆化驗單忙得不可開交,隻匆匆告訴他同學受傷便掛了,此刻想知會他一聲,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卻發現早就沒電自動關機,也隻好作罷等回家充了電再聯係他,她把頭靠在玻璃上看窗外,窗外霓虹燈閃爍的夜景在眼底飛快倒退,在瞳孔裡不停變幻,她眼花繚亂,乾脆閉上眼睛。
十幾分鐘後,車子停穩,司機提醒她目的地已到。
她疲憊地睜開眼,有一瞬間短暫的茫然不知何處,不過很快,她的目光朝某一處凝聚,在不可置信之後,瞬間流光溢彩。
她最想念的人就坐在她公寓樓下的台階上,兩膝撐著手肘,黑T衫,運動褲,跑鞋,壓得老低的鴨舌帽,因為垂著頭隻露出半張臉,其中T恤衫鞋子都是她路過商店給他看中然後寄回國的,褲子和鴨舌帽也是她在國內那會給他買的,這人今天三十歲了,卻還是一如少年時的模樣。
顧不上太多,她火急火燎抽了兩張最大額的紙幣給司機遞過去,隨後便拿了東西飛快下車,一路狂奔,包裡東西在奔跑途中掉落也懶得理會。
林縱橫聽到動靜,抬頭來看,他將弓著的背直起一些,想站起來最終又沒站,隻坐在原地等待她。
再跑近些,州圍看清這張數月不見的麵容,再近些,聽到他手機裡正在循環播放著她彈的那首生日快樂。
離他半米遠的時候,州圍卻停下了。
她一身血汙,唯恐弄臟了他。
林縱橫仰視著,將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端詳一遍,她臉上身上乾涸的血跡,皺巴巴的衣服,小腿上的泥,還有欣喜又猶豫的矛盾表情,統統落入他的眼中。他身子前傾,兩手做了個抱的手勢:
“小公主,過來啊。”
“我過生日,怎麼還得我想方設法給你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