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依之想,如果那些都還算正常同學情誼的話,那麼自己因為風哥受欺負,同意考試作弊……這算違背她原則的事情了。
但她還是做了。
還有那天在烈日炎炎下,李聞風一個人不知道從哪兒借來的大傘,一個人把它拖到了操場邊上。喬依之當時心都猛的一跳。
喬依之閉了閉眸,開始捋她開始沒敢仔細思考的李聞風為什麼在上輩子要一直幫自己,最後還跟自己穿越回來了。
要知道,就算在三十年後,穿越也是很危險的事情。
這大概就跟古人為了飛、坐椅子上天一樣,這是極度危險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要喪命的。
但李聞風還是做了。
這已經不是一句‘你是好人’可以解釋的清楚的了。
因此,五月一整個月,喬依之對李聞風的態度都是禮貌中透著親密、親密中透著客氣的。
因為那會兒她也很糾結。
她怕自己回應的不好,李聞風會傷心、難過。所以那段時間她都在束手束腳的和稀泥。
但現在,被李聞風那句撤回的話醋到了的喬依之陡然發現,自己一直回避、不敢去反應的事情,無非就是李聞風的喜歡。
沒有戀愛經驗的她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對此作何回應。
喬依之從沒喜歡
過人,她很擔心自己做的不好。
最開始喬依之就剖析過自己,她很明確知道自己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不會輕易結交朋友,但這人若是一旦走進自己心裡,那麼這個時長,就是一輩子。
就跟上輩子的姐姐和親人們一樣。
因為喬依之害怕失去,所以才不敢讓人真正的走進自己的心裡。
喬依之想到了小黑。
她現在總算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忘掉小黑了
。
――上輩子的她,因為心理壓力太大,就算已經從自閉中走了出來,但還是會特彆傷心難過,因此她專門做過催眠。
上輩子的2030年。
喬依之已經畢業,已經在清河大學附屬醫院小有名氣。但她因為心理壓力太大,去看了心理醫生。
喬依之那會兒對醫生說的是:“我不能忘記我爸媽,更不能忘記我姐姐。除了他們,還有最後一個讓我一想起他就很難過的人,他、他是我小時候的夥伴,是我最好的朋友。”
醫生說:“嗯,然後呢?”
喬依之:“他走了,他連自己名字都不告訴我,他也不想跟我在同一所高中,不想見到我,我……”
醫生說:“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你當時是怎麼做的?”
喬依之說出來的話讓醫生感到震驚。
一方麵,喬依之邏輯清楚、記憶明晰,另一方麵,這件事發生在2017年,而喬依之說那是她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真正走進她心裡的朋友。
喬依之說:“他拒絕我的事情發生在2017年6月21日,那天中午我們出了中考成績,他在公共電話亭給我打電話了。再次之前,我們已經認識七年了,我們是筆友,每個月都會互相寫信,分享自己的生活。我小時候患有先心病,每次收到他信都是我最快樂的時間。”
醫生沒有問揭傷疤的話,比如什麼‘你為什麼跟他決裂了’。
他說:“我可以給你催眠,讓你忘掉跟他有關的事情,但過程很痛苦,需要你全身心信任我。”
喬依之沉思了一下,她已經鮮少全身心信任一個人了。
但幾個月後,難過已經包裹的她做不下去實驗,隻能答應了醫生。
這位醫生跟喬依之交談了好多次,他也很心疼喬依之,因此,他有私心的保留了喬依之跟‘小黑’一起長大的那段快樂的時間。
但卻把喬依之跟小黑決裂完全掩蓋在喬依之的深層記憶裡。
這就讓喬依之如果能想起小黑,那麼會記得這是她很好的朋友。但如果沒人提起小黑,那麼喬依之也不會想起他。
至於那段決裂的痛苦,醫生希望喬依之永遠也不要想起來。
可催眠到底不是神器,如果患者受到了巨大刺激,該想起來的還是會想起來。
比如這次,一向緊繃著自己內心,不敢再去貿然讓任何一個人走進自己心底的
喬依之陡然發現――李聞風喜歡自己,而自己……
喬依之想,不論喜歡與否,李聞風已經不知不覺徹底走進了她的心,並且在她心中占據了很重要的位子。
初意識到這一點的喬依之是有些害怕的,她最不喜歡那種拿在手裡卻又攥不住的感覺了。
因此,機緣巧合下,喬依之想到了上輩子的小黑。
甚至,記起了醫生非常不想讓她記起的2017年6月21日發生的事</p情。
那天早上,還不到教育局網上可以查中考成績的時間,十五歲的小喬就收到了班主任電話――“之之,恭喜你,你是本市的中考狀元!”
在學校跟校長拍完合影,接受了本地電視台的采訪後,喬依之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給小黑打電話。
根據這幾年跟小黑的交流,喬依之知道小黑也是今年參加中考。
那邊得知了自己中考成績的小黑也很激動,直接按照她留下來的電話號碼打了過來。
“喬、依、之,我是……小黑。”小黑同學的普通話已經很標準了,乾淨的嗓音裡帶著輕微的磁性,很好聽。
小喬當時可激動了。
“嗯!小黑!我是喬依之,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中考成績出來了,你考了多少呀?”
那邊說了一個數字,小喬就更加激動了:“我今天問了校長,你這個成績比一中錄取分數線還高了五分,可以來一中讀書了!”
小黑卻沉默了。
他因為電話筒裡傳來的女孩子清脆的嗓音而激動,但卻又因為現實而屈服。
他說:“我不去一中。”他的成績雖然高,但在一中就泯然眾人。
這個成績去彆的中學,可以拿兩萬塊獎學金……兩萬塊,對他家來說,就是他和奶奶三年的吃喝。
畢竟如果他去城裡讀書的話,就不能照顧自家田地了。
小喬還是很激動:“不來一中可以啊,我也可以不在一中讀,我想去你去的高中,放心,我的成績絕對可以夠你去的高中。”
小黑抬眸看了下電話亭神色玻璃裡的自己,寸頭、廉價的已經被洗到褪色的黑色短袖、黑色五分運動褲和一雙臟兮兮的涼鞋。
――在打電話之前,他從村裡跑了五裡路過來。
就算小喬不在這邊,小黑眼神還是有些躲閃,小聲說:“不啊。”
小喬:“啊?為什麼不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一中我都沒有可以一起天南海北什麼都聊的好朋友,我想跟你一起讀書。”
那樣一定很快樂。
她還喜歡聽小黑說他喜歡的搖滾樂隊的事情呢。
小喬撒嬌:“你還說要唱歌給我聽呢。”
電話亭隻有半邊,太陽火辣辣地照在小黑背上,能清楚地看到汗水從他脖頸上流下。
小黑說:“不,不是這樣的,喬依之。”
他不敢見小喬。
十五歲的小喬撒嬌、粘人功力無人能敵。
都是被姐姐媽媽給慣出來的。
小黑說:“你也彆來村裡找我,我、我真的不想見到你,喬依之,你連我名字都不知道,你、你隻是我的筆友。”
你不要過的摻和進來我的生活。
因為他怕小喬見到自己後很失望,他真的怕。
可那句‘你隻是我的筆友’,讓不明真相的小喬大哭了一場。這種朋友關係
的不對等,對付出多的那個人傷害是最大的。
小喬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爸爸媽媽和姐姐。
因為在爸媽眼裡,小黑也僅僅是她的筆友而已。隻是她先把人看得太重了的。
後來,小喬的人生便經曆了一串變故,家破人亡。
她再也沒交過好朋友了。
就連Stuart實驗室的謝浩,兩人也沒有談過任何跟過去有關的話題。
那時候的喬依之再也不肯讓任何一個人走進自己內心了。
但這輩子不一樣。
人生二周目的喬依之在親情的環繞下,看到了很多上輩子忽視了的同學情誼,她慢慢的卸下心防,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刺蝟,雖然身上有刺,看著害怕,但其實摸起來軟軟的、不紮人。
李聞風就是這時候走進喬依之的內心的。
可他居然也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那句發錯人的‘對不起,那時候是我太自卑,我怕你看到我後會很失望,我不敢告訴……’,讓喬依之突然間就開心不起來了。
喬依之看著上鋪的床板發著呆,她覺得失落、難過的該是自己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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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正值午間,是大白天,臥鋪這裡的人不是很多,對麵床鋪上一個人都沒有。
李聞風探頭悄悄往下看了一眼,發現魯老師帶著耳機在追劇。
他大著膽子叫喬依之:“同桌。”
喬依之一雙眼尾稍微有一摸緋紅,她視線偏移,跟李聞風對視。
問他:“乾嘛?”
李聞風正色說:“我錯了,對不起。”
喬依之一愣,然後故作瀟灑的說:“發錯了消息了嗎?沒事啊。不用道歉。”
李聞風:“……”
就算李聞風暫時沒理解喬依之說的是什麼,他也沒有退回去,而是一直這麼看著喬依之。
李聞風覺得,自己若是重新躺回去,同桌指不定要哭出來。
雖然,喬工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哭的人。
李聞風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慢慢說:“我沒發錯消息,同桌,因為我就是普村的小黑,我是你當年的筆友。我在為我那時候的不懂珍惜跟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