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纖纖玉手落在瓷枕之上, 宮人跪坐著小心翼翼地往那手上塗抹豔色蔻丹,王太後一手扶額,眼眸輕閉著, 她已快過四十五的生辰, 歲月沒有給她的麵容留下太多痕跡,依舊稱得是一位貌美的婦人, 她閉著眼睛慵懶地打斷了王玄真, “玄真,你這不是在胡鬨嗎?”
“我怎麼胡鬨?”王玄真冷笑一聲, 忽然揚起手上的玉扇猛地向王太後砸去,侍衛眼明手快地替王太後擋下,撿了玉扇又恭敬地送回王玄真眼前,王玄真黑著臉奪了玉扇, 正反手給了侍衛幾個耳光,“下賤東西,要你賣乖!”
“好了——”王太後睜開了眼睛,她的目光十分具有壓迫性,“仲秋, 下去。”
挨耳光的仲秋默默退了下去。
王玄真目光在仲秋身上看了幾眼, 忽地冷笑道:“喲, 新貨色。”
王太後聽不得王玄真那些出格的話, 擺手讓宮人們都退下,她手上鮮紅的蔻丹才塗了一半,宮人悄然看了王太後一眼,王太後閉了閉眼睛, 她也隻好退下。
宮殿內隻剩下姐弟二人。
王太後坐起身,對王玄真道:“你從不插手朝政, 怎麼今日非要跟我鬨這一出?我聽說韓逢在楚雲樓做了點文章,挖了十萬兩銀子,你不恨他,反而還要讓我提拔他?”
“我為什麼要恨他,”王玄真舔了舔齒間,“又俊又倔,我疼他都來不及。”
王太後靜默不語,她生得一張娃娃臉,麵若銀盤,兩頰豐潤,紅唇略厚,天然有一股嬌憨,即便年華老去,依舊似有一股未脫去的稚氣,隻有一雙眼睛,淩厲鋒銳到了極點,“你府裡那麼多漂亮孩子不夠你玩的,你非要招惹朝廷命官?”
“你管不著,”王玄真往前,走到王太後身側,輕輕一推,將案幾上的一整套華彩琉璃杯清清楚楚地摔到地上,嘴角掛著笑容,露出銀光閃閃的牙齒,“你不答應,我就日日進宮——來、看、你。”
得了調令,王玄真心滿意足地出了宮殿,在外頭等候的錢不換迎了上來,王玄真的目光卻是落在一旁站立的仲秋身上。
王玄真上前,抬手將冰涼的手背落在仲秋臉上,柔聲道:“乖乖,疼不疼?”
仲秋輕聲道:“不疼。”
“好孩子,”王玄真的聲音更輕,“跟我來。”
宮中假山眾多,有許多挖空的假山可以躲藏其中,用作夏日乘涼很是不錯。
錢不換守在假山前,麵無表情地聽著裡頭傳來的皮肉拍打之聲,仲秋喘得厲害,實在是被這人間尤物絞得欲生欲死,尤其是王玄真還細聲細氣地問他:“我好,還是太後好?”
仲秋銷魂蝕骨,誠心誠意道:“國舅天下無雙。”
王玄真笑了一下。
約摸一個時辰後,王玄真走了出來,他腳步虛浮,麵色潮紅,眼角含水,對錢不換低聲道:“殺了他。”
錢不換微一點頭,走入了香氣彌漫的假山之中。
仲秋的屍首很快被宮人發現,是被人擰斷了脖子,這可是王太後跟前新進的紅人,稟報此事的侍衛惶恐不已。
王太後打了個哈欠,輕聲道:“可憐的孩子,埋了吧。”
王玄真回府不久,便聽稟報說韓逢來了。
王玄真不知怎麼,就是很厭惡韓逢,大約是在韓逢身上看到了上位者的氣勢,於那人很是相似,懨懨道:“煩。”
“那屬下將他趕走?”錢不換道。
王玄真冷冷地望過去,“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錢不換低下了頭,“爺恕罪。”
王玄真踹了他一腳,“把人帶進來。”
錢不換隻想一輩子也見不到韓逢才好。
韓逢見了他倒是挺高興的模樣,“錢侍衛,近來一切都好?”
錢不換渾身都繃緊了,不得不擺出笑臉,“韓大人客氣了,您瞧著氣色也很不錯。”
“尚可,尚可。”韓逢豈止是氣色不錯,他都快登仙了,每日茹素吃藥紮針,再抄幾頁平心靜氣的佛經,可謂極其超脫。
上次韓逢說破錢不換是太後的人之後,錢不換一直在等,等韓逢用這個秘密來勒索要挾他。
但韓逢連一次都沒找過他。
留下那一句話似乎隻為讓錢不換寢食難安受儘折磨。
韓逢見了王玄真,開門見山要讓林奇一起調往刑部。
王玄真一聽,氣笑了,“韓逢,你在得寸進尺?”
韓逢點頭承認。
他一坦蕩,王玄真的一口氣反而憋在了心口,“林奇與你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林大人有能力。”韓逢道。
王玄真倒沒什麼都往那方麵去想,因在他看來,韓逢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韓逢看他的眼神毫無感情,不像那個仲秋,挨了他好幾個耳光,離去時還要暗送秋波。
王玄真無意與他口舌相爭,送一個人入刑部是送,送兩個人也是送,他累了,想睡一會兒,胡亂答應了韓逢,叫他滾。
韓逢起身離開,錢不換道:“我送送韓大人。”
王玄真揮了揮手,錢不換忙跟了上去。
國舅府很大,足夠讓韓逢與錢不換在無人處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