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虛被真火燒灼覺出一分痛意, 正反手捏咒要將火壓下,卻見藺諶許已先他一步收走魑魅真火,一雙覆著金光的眼睛定定望著他。
被發現了。
謝虛想到剛才自己的動作, 略有些不自在:“……”
沒等他找出逃脫的法子, 卻覺得腳下一沉, 謝虛光.裸的足部踩在地麵上, 冰涼觸感自石磚上傳來,宛如有了實體。
背後那些天師的目光像針一般紮過來, 似有一小輩驚詫道:“是、是仙人嗎?”他的長輩也是遲疑了一瞬間, 才脫口而出罵道:“蠢貨,這是豔鬼!”
謝虛麵色冷淡:“……”
他可不是什麼豔鬼,而是吃人的惡鬼。思路隻略歪了一刻,謝虛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至少在前期劇情中, 決沒有人能識破惡鬼謝虛的偽裝。
眾天師目光之下,憑空現出一個魂體來著實讓人驚詫, 尤其是他們這些天師皆修為不凡, 卻無一點察覺不妥,足以說明這魂體的厲害之處。
且這魂體與一般的鬼魂形象又有不同, 雖是背對著他們,卻也看得出身形修長,裸.露在外的一截腳踝像是由霜雪凝成一般, 極其細白,烏發披散,端的是美人氣質。僅一段背影便能將人勾得魂牽夢縈, 這絕非普通厲鬼,至少已有似人的神智和深厚修為。
——但那又如何?這惡鬼早晚不來,正撞上藺老祖在的時候。往日碰上這麼厲害的鬼怪,少不得要折損幾個天師,但他竟敢往藺老祖麵前湊,已經進入今日魂飛魄散名單了。
許湫明站在下方,已經驚駭的魂都要飛了。他上前一步,嗬聲道:“藺老祖息怒!”
這驟然大起來的音調將旁的天師都嚇住了,竟在老祖麵前大聲喧嘩,是不想活了不成?
“這並非無主的惡鬼,而是與晚輩訂下契約的契鬼,並不傷人。”許湫明感受到那極冰冷的一道目光,冷汗順著臉頰滑落。
實則是許湫明在混淆視聽,天師中也有通馭鬼道的世家,雖總被人議論,但到底不比其他邪道,這也是天師支脈的一種。但那被駕馭的鬼是自小養成的惡鬼,訂的契約是將惡鬼的生命全權掌握在天師手中的死契;謝虛卻是被他從鬼神書中強行喚醒的強大惡鬼,他們之間也僅是平等交換的契約,和口中所言契鬼大相庭徑。
許湫明原本還擔心謝虛會因為被他斷言成低下存在而氣憤反駁,但謝虛似乎隻是也知曉現在情況危機,隻低頭認下了這一名聲。
“你在撒謊。”
隻心念一轉間,許湫明聽見藺老祖冰冷的一句話,冷汗直流。還未出口解釋,便聽那高高在上的白袍天師接著輕描淡寫地道:“你馭不住他。”
藺諶許微挑起下顎,他的目光如同死水一般沉寂,倒並不像是鄙夷看輕許湫明,而僅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般。
“他另有奇遇,才僥幸得了機緣。”被迫以實體顯形的謝虛有些不適應,他挑眉看著麵前坐在輪椅上的白袍天師,毫不臉紅地將自己稱之為主角受僥幸才能得來的“機緣”。
藺諶許一時沒說話,像是被這個膽大包天的惡鬼驚住了。而藺諶許在天師界地位實在太高,哪怕有害怕他到順承不已的天師,也定然有為他義憤填膺的天師。此刻便有人在一旁斥道:“一個低賤妖魔罷了,竟敢在藺老祖麵前口出狂言!還不……”他的話尾猛地含在喉嚨裡,原本生動的暴怒表情僵在臉上,看上去竟十分滑稽。
不過這個時候,誰也沒心思關注他的滑稽表情了,因為他們的目光都牢牢被轉過身來的謝虛攝住了。
那實在是一張極其貌美的臉,哪怕最會花言巧語哄人的紈絝都會在他麵前啞然失聲,無法用言語表達出那美人萬分之一的艷色。
那雙桃花眼微微挑起,分明是十分漠然的目光,卻因那眼尾處沾染上的一點研紅讓人心馳神蕩不已。先前還有天師鬨了笑話,說是“豔鬼”,但現在讓他們看來,竟也分不清是豔鬼還是惡鬼了。
因著眾多天師在場,且以後主角受也是要成為天師的,所以謝虛也並不做絕,隻微一揚袖,一道鮮紅的掌印便出現在方才狂妄開口的天師的臉上。
“閉嘴。”謝虛道,又給那天師加了一道閉口禪,之後一月都不得開口。
謝虛自認剛才一掌很斟酌力道,但或許還是重了些,那被打的天師表情扭曲了一下,緩緩流下兩行鼻血來。
上首的白袍天師搭在輪椅上的手忽然輕輕撥動一下,看上去像是在隱忍著什麼一般。
藺諶許在看到那倒黴天師流下的兩行鼻血時,竟奇妙的共通了那天師在想些什麼,不禁十分厭惡起來,最後被歸咎於自己的潔癖又犯了。
他隻冰冷瞥了那天師一眼,並未被人發覺。便接著問謝虛:“之前在天師試煉中,是你幫著許湫明將其他參賽者逼迫至絕境?”
難得藺諶許竟然關注了許湫明叫什麼。
這也是最關鍵的問題,許湫明正準備硬著頭皮撒謊,卻發現自己如何也張不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