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湫明還不知自己的一番苦心竟被誤解的天差地彆。他捏著手中柔軟的天師袍, 神情有些許陰沉。
如今的一切,都是依靠謝虛得來。
這明明是他所預計的:召出惡鬼, 壓榨他、控製他、利用他。但或許是良心未泯,先前的愧意又瘋狂地湧上來,許湫明看著漂浮在身旁, 身姿修長容貌俊美, 愈發顯得天人之姿的惡鬼, 感覺澀意彌漫上舌尖。
或許是先前被困在鬼神書中多年, 惡鬼自然對外界向往不已。他雖然神色鎮定, 目光卻是落在街邊攤販與那些高層建築上, 有些許興味。
謝虛還在適應這個時代的科技層麵, 主角受的聲音忽然在耳旁響起, 低沉的有些溫柔:“謝虛……我幫你把你的身體找回來,好不好?”
如果屍身尚存,再施以某些天師世家流傳的秘法, 謝虛或可擺脫如今魂體無依的境況。
原本神色漠然的惡鬼身形微僵, 那低垂的眼睫狠狠顫了下,像是心中起了巨大的波動。
“謝虛”的確是想找回屍身的,自己的身體總是要合用一些。可曆經千年、滄海桑田,找回來的可能性接近於無,更彆提屍身或許早因靈氣泯滅,消散成灰了。
畢竟連當初那些封印他的天師世家都未想過,謝虛的魂體竟能活到千年之後。
因此許湫明這句話,實在太讓人心動了。哪怕是在原劇情中, 主角受也提供給了謝虛無數珍貴的陰物、強大的功法用來修煉,卻從未說過要為他找回原來的身體。
隻不過謝虛思索後,將其歸為主角受的心術——現在他體現出來的價值比原劇情中更大,許湫明當然要用更大的籌碼收買人心。他微側過身,殷紅如飲過血的唇似含著笑,應了一聲:“好。”
這時天色將暗,街道的路燈一盞盞亮起來,皎潔如月光的熾亮光芒落在那謝惡鬼臉上,愈加勾勒出他五官艷麗得驚人。
少年天師竟然是看怔了一刻,他猛地扭過頭來,心跳快得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緊接著便是一陣沉默,許湫明閉上眼快步上前,才覺得自己臉上的熱度消退了些。他低著頭道:“你不是要上我身?現在便來。”
偶爾路過的行人腳步微僵,加快了離開的步伐,心道現在的年輕人未免太過開放了。
謝虛其實對主角受的身體沒什麼興趣,但要是拒絕就顯不出他的狼子野心,於是欣然點頭,進入了許湫明的身體中。
靈體被擠出肉身的感觸絕不好受,激烈的暈眩和撕裂感幾乎讓許湫明產生會就此消散的恐懼感。但是當他變為魂體,從高處俯瞰著“許湫明”時,正好對上那雙黑沉的眼眸,忽覺心中滿漲酸楚,那點恐懼又散去了。
他想看到謝虛擁有實體的模樣,不再是漂泊流離,仿佛下一刻就會消散的神魂。
再次占據身軀,謝虛想了想自己應當做些什麼,便在詢問過許湫明後,去了一家天師設立的店麵,買全了朱砂、符紙與符筆,還選中了一柄桃木劍。因想著許湫明未曾開始接天師的單子,實際是個存款並不寬裕的無業遊民,挑選的便皆是次品。
許湫明跟在謝虛身邊,眼見他買了幾種玄術所用,猶豫瞬間仍是說道:“謝虛,香燭紙錢在另一邊。”
謝虛瞥他一眼:“我要那些做什麼?”
許湫明:“……”他覺得謝虛和普遍惡鬼不太一樣。
事實證明謝虛的確不是買那些玄門用品來玩的,回到許湫明租住的單身公寓後,他便將符紙鋪滿,符筆洗淨,沾滿了研磨好的朱砂使筆端飽漲,當著許湫明的麵開始畫起符來。
許湫明:“……”
他竟開始懷疑起自己平日,是不是太過不思進取了。
許湫明難耐地在謝虛身旁飄蕩,在發現他家惡鬼當真不決定出去享樂或是放縱自己時,忍不住開口道:“謝虛,你沒有什麼想做的事麼?”
鮮紅的筆端微微一頓,謝虛麵上神色不變,半懸著的手向下勾勒,朱砂完整地繪成圖紋。待停了筆,才能看出那是一張下品的驅邪符。
“正在做。”
許湫明麵色微微一凝。
原劇情中的“謝虛”是會畫符的。謝虛雖然在鬼神書中日夜苦練,將那些道法玄術都吃透了,但是畫符籙這種事將口訣念熟也無多大用處,實際操作起來還是頭一回。
待完成那張靈氣並不充裕的驅邪符時,謝虛隻看了一眼,便用掌心火燃儘了。
許湫明正在努力理解謝虛的娛樂活動為什麼也這麼正經,便看見謝虛將那張完成度極高,似乎繚繞著點點靈氣的靈符給燒了,有些許愕然地詢問怎麼了。
謝虛道:“今天我看見藺家後人拿出來的驅邪符,雖為下品符,卻有瑞氣浮現,若不是我借用的是你的肉身,恐怕當真會被拿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