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七魂六魄, 若是天生魂魄有缺, 生下來便會是癡傻狀態。而天師比常人多上一魄,這一魄也是天師擁翻雲覆雨之能、習無數玄妙玄術的關鍵。
從前的“謝虛”能天怒人怨得引得眾天師封印, 除了作惡多端外,更是因為他掌握了令所有天師戰栗的秘密。
——他能抽出那至關重要一魄, 將天師變為凡人。
這一手段在天師世家看來,比許多陰毒刑法都要駭人, 也被封為禁術。而現在, 謝虛從腦海中翻找出那一門禁術,冰涼的目光落在汪秦身上,像是凶獸在端量爪下瑟瑟發抖的獵物。
汪秦在那一瞬間,也意識到了某種極其可怕的事將發生在自己身上, 開始奮力掙紮起來。
卻毫無用處。
汪秦看見瘦削無比, 像是風一吹便能吹倒的少年輕輕揭開了他的衣擺,無比細瘦白皙的指尖有一點冰涼,順著他的背脊開始遊滑上去。
這樣親昵的接觸卻讓汪秦生不出一分旖旎心思, 反倒牙齒開始打抖,眼淚溢滿了整個眼眶, 開始斷斷續續糊了滿臉。
謝虛見他實在心緒不穩的厲害, 安慰道:“很快。”
汪秦顯然不覺得這是安慰,隻抖得更厲害了。
謝虛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微斂眉眼的模樣卻沉靜的像是殺人無數的劊子手。他掌心下的脊背在微微顫動,而謝虛迅速找到了最貼近心脈的那一截,將以朱砂、鮮血畫成, 猩紅的有些詭異的符咒貼住汪秦四肢命脈及眉心,以免待會將人嚇得魂散了——便開始抽出汪秦那一魄。
那感覺令汪秦在痛楚中掙紮沉浮,像是將他整副脊骨抽擺出來,除了疼痛外又是無儘的失力酸軟湧上來。
等再過一會,汪秦已經全身汗濕得如同從水裡剛撈出,不斷細細喘息。便是謝虛也額間滲出薄汗,顯然是心力消耗過大的緣故。
因符咒效用,汪秦又變得困倦起來,但他是絕不敢睡的,隻能大睜著眼望向黑發少年,裡麵有著怨恨,但占據更多的是懼怕。
謝虛沒想到這“邪術”竟如此耗費心力,等將這些天師後人的一魄都勾出,隻怕他也去了半條命。
雖背後也出了薄薄一層汗,但謝虛的臉色依舊蒼白得可怕,他手持詭異符咒,瘦削的身形像是隻要伸手,微微用力便可將他全盤掌握在手中。那瓷白的麵頰在昏暗光線的勾勒下,哪怕神情冰冷也生出一分讓人心悸的艷麗來。
因他詭異的能力,汪秦原本怕他怕得要暈厥過去,卻還是不經意間便被黑發少年某些時段展露出的艷色吸引。
謝虛見到汪秦的目光,卻還以為少年滿目都是怨恨懼怕。他微微側頭,黑發柔軟的依在瓷白臉頰邊,神情漠然地道:“於檜當時,也是這麼害怕的。”
既然借用了於檜的身體,謝虛也能從那些殘留的魂體中得知當時的少年有多麼的崩潰與不甘。
汪秦的唇微微顫了下,眼淚不知覺間又落了下來,隻是這次除了害怕外,又好像有些其他情緒。
“對不起……”
“於檜,對、對不起……”
謝虛並沒有回應他,隻將其他的天師少年們都從魘術裡放出來,然後十分細致地剝掉了他們的那一魄,隻留下一具凡骨。
對於生在天師世家的這些少爺而言,和變為廢人也沒什麼區彆了。
將淒厲的哭喊都扔在身後,謝虛推開教室門,外麵暖融融的陽光落在他的鞋麵上,拉出修長的影子。暖風和煦,和方才封閉陰暗的教室分為兩個世界。
謝虛微抬起手,隱約可見一縷黑氣飄在掌心中,被風一吹便尋不見蹤影了。那是於檜的怨氣與執念——其實從抽出汪秦一魄時便已經消散大半,現下更是完全散去了。
這具身體也徹底屬於謝虛了。
隻是目前為止,還脫離不了某位老祖的掌控。
謝虛微露出無奈神色,準備像藺諶許吩咐的那般,通知藺羽來接自己。隻是電話打到一半,卻覺背後有人接近。
他微微側身,避開了那將落在肩膀上的手。
戴著眼鏡的年輕男生手落了個空,微微有些驚訝,但沒多想便快速說道:“於檜,劉老師讓你去他辦公室。”
劉老師也就是三年一班的班主任,在於檜成績良好時便對他有些冷淡,出了“汙蔑”同學的事後更不會給好臉色,於檜有神經病的事便是從這位班主任口中流傳出來的。
謝虛應道:“嗯。”
男生眼中似有同情,還有一些微妙的憐憫,但還是催促道:“現在就去,我陪你。”
說起“陪”,其實更像是監視。
劉班主任雖然有專門的辦公室,但卻特意將於檜叫到了各個老師共用的大辦公室中,好讓所有人都看見自己的辛苦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