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師皆對刑司有敬畏之心,避如蛇蠍,怎麼可能送上門來。
汪行倒是一點不心虛,他嗤笑一聲,目光灼灼地盯著謝虛,像一匹擇人而噬的狼。
原以為對方隻是個年紀尚輕的孤兒,哪怕敲碎骨頭吸乾骨髓也榨不出多少好處,沒想到他還有個“監護人”要趕來刑司,這中間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於檜是絕不能放過的,而且在對他處刑之前,還要從他監護人手上取得足夠的利益。
汪行將接下來應做的步驟想好了,反倒不怎麼著急,重新沉了氣坐下來。
場麵一時陷入僵持之中。
謝虛微微低頭,下意識開始啃噬那隻細白的指尖。
這具身體的親人的確一個不剩了,唯一能做他“監護人”的,恐怕是藺家的人。
看來藺老祖的確沒有食言,隻是他會派誰來?
謝虛想到自己在藺家最熟悉的人——應當是藺羽了。
這次藺羽來得出奇得慢,大約過了半小時,審訊室的門才被沉沉叩響。
先進來的是一雙腿,坐在輪椅上的腿。
機械轉動的冰冷摩擦聲在寂靜的審訊室中尤其明顯,或許是因為等得久了,哪怕這樣微小的聲音,也讓司長臉上出現了明顯不快的神情。
“怎麼這麼吵?”
一雙手將門推得敞開了些,那人半個身子已經進來了,他的聲音異常沉靜,聽上去如同山澗泉水一般冰冷:“抱歉,我腿不大好用。”
因為司長溢於言表的不快,汪行也大膽地嘲諷了起來:“不就是個殘廢嗎,哧,還這麼大的麵子,讓執刑者大人等你那麼久——”
他的話猛地被堵在喉中,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錯愕神情。他倒是認不出麵前的青年什麼來曆,但能猜到他定然隸屬某個世家大族中,隻因那雪白的天師袍好似是用的八銜天師以上才能享用的雪鶴緞裁成,而他雖然坐在輪椅上,卻半分不顯頹廢姿態,反倒一身道法玄術內斂,讓人瞧不出深淺。
這樣的天師不論出身如何,身後一定都立著一個龐然巨物的世家作為供奉。汪行先是傻了一刻,又想到於檜試圖以假死逃脫報複的行為,身後的背景絕不可能這麼深厚。
於檜要是有一個八銜天師的監護人,那豈不是到哪裡都可以橫著走,哪裡會懼怕幾個小世家的聯合?
汪行這麼想著,越看越覺得青年身上的衣料不過是普通緞麵,隻是圖紋和雪鶴緞有些像。
旁人那近乎冒犯的目光並沒有讓藺諶許有一分分心,他自進來起,目光便直直落在謝虛身上。
被他圈養的惡鬼也在看著他。
謝虛似乎是真正怔住了,那雙黑色的瞳子裡全然映出他的身影,殷紅的唇緊抿著,他白瓷般的麵頰上似乎都有一點漲紅。
藺諶許焦躁惡劣的心情終於得到了某種安撫,極度的不安在這一刻全然消失了,他甚至有閒心對著謝虛露出一個斯文安撫的微笑。
謝虛:“……”
他開始懷疑麵前的人可能是魘術所製。
藺諶許身邊並未跟著他常帶的那兩個傀儡,輪椅緩慢地滾到謝虛身邊。
藺老祖淡淡瞥了一眼黑發少年:“受委屈了沒有?”
這語氣親昵得古怪,然而謝虛隻得微頓了一刻,便答:“沒有。”
藺老祖這才有閒心與對麵的兩人對視。
在這個不良於行的青年進來以後,司長也有一瞬的失神。他像是血液在一瞬間涼了下來,手中的筆被他不經意間泄出的力道折斷,他卻毫無所覺。司長幾乎是下意識想到了那個令整個天師界都敬畏的天師大人,隨即又覺得十分可笑——那位大人上次離開藺家還是因為天師試煉,再怎麼樣也不會出現在一個小刑司分局裡,還是以一個少年監護人的身份。
又不是所有雙腿有疾的人都是藺老祖。
但即便如此,司長還是收起了輕慢的態度,麵上的態度恭敬極了:“請您登記一下,貴姓?”
“免貴姓藺。”
謝虛突然覺得有些不忍直視,眼睫低垂。
“藺諶許。”
作者有話要說: 謝虛:?
汪行:???
司長:??????
小天使:你現在才更????
是的,我現在才更,小小的眼睛中有著大大的求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