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對謝虛大人那真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心疼, 藺羽當然也不可能給謝虛找不痛快, 當即囑咐下去:“以後像這樣胡鬨的事, 不可再呈上來擾老祖的心思。”
來稟告的還是個年輕人, 本就十分害怕惹怒老祖, 他聽見藺羽的話, 顯得有些猶豫。但隻躊躇了一刻, 便順承地將頭埋下去:“是。”
許湫明在天師界立足並不久,雖然有了些人脈, 但到底還沒手長到能伸到藺家內部的程度。所以他也沒想到,這至關重要的消息根本就沒遞到藺諶許麵前, 隻以為是對方知道了,卻不給回複。
一如石沉大海, 渺無蹤影。
在這一步驟上卡住了, 之後的很多事便施行不下去了,而且許湫明及他那一陣營,都可算是得罪了藺老祖,現下舉步維艱。
這些時間打下來的基業, 根基淺薄得很, 隻需藺家輕輕拿手一推,便散了。想到這點, 楊霧不禁有些埋怨起來:“我早說過, 以一個男人,怎能動搖那位老祖的想法?藺老祖能坐到那個位置上,會是好相與的人麼。”
寬敞的屋內, 許湫明點了一支煙,稀薄的煙霧嫋嫋飄上來,他的眉眼一時被掩蓋得模糊,聽見楊霧的抱怨,也隻是沉默著又深抽了一口進肺中。許湫明不說話,杜丹卻是先笑出來了,鮮紅的指甲輕佻地劃過楊霧的臉龐:“小霧霧,怎麼和許哥說話呢?”
楊霧一下便噤了聲。杜丹依舊道:“當初許哥說要和藺家對上時,你可未說什麼不妥,怎麼現在又慫了?”
“當初我是信任許哥,他不會讓我們去冒險!”楊霧不自在地避開那隻手,振振有詞道,“可現在,隻是為了那麼一個可笑的理由,便去開罪藺家——誰知道那個惡鬼是活著還是死了?!現在收不了尾了,就要讓我們陪著他一起被打壓,前途無光,你叫我怎麼再相信許哥?”
杜丹的笑容瞬間便淡下來了。
她沒想到……楊霧竟然是這麼想的。
“楊霧,”許湫明突然開口,將指尖那支煙熄滅了,“你走,我這留不下你。”
楊霧原本還要爭辯,聽見這麼一句,卻是將想解釋的話都吞下去了。他聽見自己乾巴巴的嗓音,還顯得有些難耐:“那我……許哥,我最後一次叫你許哥,這次,是你先不仁義的。”
楊霧轉身離開時,聽見杜丹極其嘲諷地冷哼了一聲,好似是說給他聽般,聲音不大不小地念了一句“小白眼狼”。楊霧置若罔聞,隻一心往門外走,便在手剛剛觸到門簷的一瞬間,一柄烏黑似凝血的刀飛了過來,一下子砍了他兩隻指節。
血在那刻噴濺出來,因為速度太快,楊霧甚至感覺不到疼痛。隻覺得眼前血霧彌漫,他差點驚厥過去。
許湫明緩緩將嘴中叼著的那一點煙頭取下來,聲音陰沉得像是能擠出水來:“看在從前的麵子上,我隻留你兩隻手指,下次再碰見,就是留你一條命了。”
聞著空氣中飄來的淡淡血腥氣,杜丹也是一時怔住了。許湫明雖然脾性殘暴,但從來沒有將那些手段用在過自己人身上,現在這樣暴戾的舉動,實在是太反常了。杜丹開口時喉中乾澀,連著嗓音都打著顫:“許、許哥……你……”
許湫明看她一眼,神色平靜地轉身上了樓。
……
許湫明急於求成,強行煉化了那柄陰刀,心神都變得暴戾嗜血許多。先前他還能有意識地自控一二,現在卻是——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這樣的狀態不大對勁。
他推開門,一眼便將房中情景納入眼內。在那張深灰色的被褥上,正坐著一個黑發少年,他微側著頭,細密的眼睫低垂,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腕……以及那上麵一條秘銀合成,牢牢扣在腕間的鎖鏈。
許湫明的心在那一刻,突然無比的滿足起來。
“於檜”那麼纖弱的身體,卻好似蘊含著讓人戰栗的恐怖力量一般,許湫明吃了幾次虧,便趁著少年身體虛弱時,給他扣上了抑製力量的鎖鏈。許湫明還記得自己初這麼做時,是十分羞愧難安的,但現在卻是由衷地生出一種詭異可恥的興奮來。
他喜歡看著少年這個樣子。
雪白的膚在暗色係背景的映襯下,更是顯得無比煽情起來。
許湫明走到黑發少年麵前,注意到他刻意偏開了頭,無視自己的存在也不生氣,隻輕笑一聲道:“他沒有來救你。”
“你也隻是藺諶許手下的棄子罷了。”許湫明步步緊逼,好像要從少年的臉上看見失意、落魄的神情才甘願一般。
謝虛終於眉微蹙起,像是被他說的不耐煩了一般:“我以為相同的話,我之前早就告訴過你了。”
許湫明頓了頓才道:“你看上去,並沒有那麼傷心。”
謝虛殷紅的唇瓣微抿了抿:“自然。”
“可我偏偏覺得……你是很難過的。”
謝虛:“……”
這才是正常的劇情路線,他為什麼會難過?
謝虛詫異地看他一眼。
便在那瞬間,許湫明看見了對方微挑起的桃花眼中,含著濕潤瀲灩的霧氣,偏偏他自己毫無所知,便顯得格外的觸人心弦。
許湫明幾乎心軟了一瞬間。
可是下一刻那被操縱著的邪念和戾氣更重了,他笑得痞氣又不懷好意,輕輕觸碰被係在床柱上的銀鏈:“我本來是想放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