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虛回到宗門的第一件事, 原本想去見彆無欲報個信,隻是行到半程了,又臨時轉了個彎。
他突然想起那條小白龍,也不知如何了。
謝虛知曉白皎這時已經有了靈智,自然不會當做普通的牲畜對待, 所以旁的坐騎都押在馴獸峰的獸棚中, 小白龍休憩的地方卻是一片寬敞竹林, 竹林中央孕育了一片巨大的靈池湖泊。
當然, 這也是為了讓主角受與白皎暗生情愫,才特意辟出來的偏遠地界。
極欲宗上下,也隻有奢靡至極的謝小宗主,待坐騎如此之好, 也惹不出非議。
謝虛隱了身形,穿過自己養龍的竹林,隔著遙遠便見半空中激蕩起巨大的水花, 一條“白蛟”向天空中飛去, 尾巴上的銀色鱗片在水光與日光之下折合出爛漫的亮色, 顯得神采飛揚極了。
即便隔著這麼遠, 謝虛還是被閃得微閉了閉眼, 臉上都仿佛接觸到了那些濕潤水汽。
小白龍興奮得似乎有些不正常。
或許是來得時間巧了, 謝虛竟真看到湖邊站著一個身影瘦弱的白衣青年, 半張側臉在日光下顯得格外白皙,清俊無比——不必多想,就知道主角受了。
白子浮果然如劇情中那般, 對白皎心生憐惜,不僅給它治傷,還時常帶了靈果來投喂它。正在這時,也是微一揚手便扔出幾枚果肉飽滿、紅豔豔的靈果,讓小白龍破水而出,寬大的獸口一口吞下,連點汁水都未濺出來。
謝虛一眼便認出,那看上去平凡無奇的果子是對妖獸極有好處的朱龍果。
平日白皎都在湖中覓食,飽腹足以,但幼龍極其缺乏靈氣,也怪不得對朱龍果這種天地靈物饞成這樣。
那是妖獸本性,沒有大量靈氣,便極難化為人形,脫胎換骨。
謝虛見主角受與白皎間的劇情進展順利,心中有些欣慰,正準備離開,卻突然聽聞身旁的竹林傳來窸窣聲響,幾個粗手粗腳的金丹期內門弟子神色不善地穿過竹林,一把擒住正在喂食靈果的主角受。
白子浮因修煉功法的緣故,比尋常築基弟子要敏銳一些,但即便早早警覺,還是躲不過幾個金丹期的圍堵。慌忙之間,倒是將手中的靈果給捏碎了,紅豔的果肉並著汁水散發出清香,倒讓那些內門子弟嫌惡地避了一避汁液,嘲諷道:“嚇成這樣?真不像個男人。”
謝小宗主微眯了眯眼。
對他來說,朱龍果雖不算如何珍貴,但一個築基弟子能拿出這等天地靈物,定然會惹上麻煩。白子浮將朱龍果碾成看不出原型的果肉,的確是最穩妥的做法。
那些散發著“來者不善”氣息的內門弟子,竟有些眼熟。
謝虛隻盯了一會,便想起來了,這不是奪主角受的七竅蓮獻給自己的那個金丹真人麼——好似是叫扶音來著。
他與白子浮有私怨?
被一通嘲諷的白子浮十分好脾氣,他微皺了皺眉,語氣清冷:“扶音師兄有何事?”
他被桎梏住的手腕已泛起紅來,顯然扶音下手不輕。
金丹真人眉梢之間滿是怒意,麵對這樣乖順的白子浮,也沒有一分心軟,隻輕佻道:“你現在,也還故作這般清高嗎?”
謝虛在旁看著,便琢磨出一分不對來,這扶音實在像極了對主角受愛而不得惱羞成怒,對接下來的戲碼也心知肚明了。在劇情中,這般心慕主角受的路人太多,遠不至於掀出什麼風浪,正準備離開,便聽那湖旁兩人又爭執起來,扶音陰冷的聲音順著湖風傳過來。
謝虛身形微微一頓。
“……你當時與我說,那七竅蓮不過是無意取得,決不是要獻給謝小宗主哄他歡心。可現在呢,你獻媚不成,便天天往養心湖這處跑,誰不知這裡養的是謝小宗主的那條蛟龍坐騎。”扶音慢條斯理地說完,又低沉冷笑起來,“嗬,還想借著一條牲畜接近謝小宗主。你這種身份,想必不清楚這條蛟龍並不討謝小宗主喜愛,就彆借此做夢了!”
白子浮:“……”
遠處的謝虛:“……”
扶音身後的那些金丹弟子,也紛紛嘲笑起來。卻沒發現那原本悠哉潛入湖中的蛟龍,在扶音說出“……想必不清楚這條蛟龍並不討謝小宗主喜愛”時,猛地睜開了碩大的龍眼。
身上那光滑的銀色鱗片,都憤怒地豎了起來。
蛟龍身形巨大,破水而出時,銀色的浪花像是炸開的煙火般,星點落在人身上,生疼。
扶音隻見一條粗大無比的尾巴甩過來,將他打得一個翻滾,連著身後那些金丹真人都被甩了出去。這還隻不過讓扶音狼狽一些,緊接而來的才是殺招——
那漫天撲來、夾雜著無數細小冰棱的水柱,含著一股森然妖氣,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扶音也來不及思考,便取出身上長輩給予的防禦法器,一道藍光擋在身前,險之又險地保全了自己。隻是那水柱並未停下,撞上屏障後力量竟未消耗完全,又拐了一道彎,皆闖入了旁邊細密竹林之中。那些細小的冰棱,硬生生削平了一片竹林,蒼勁筆直的竹子倒下,碧綠竹葉落了滿地。
隻是一眼看去,破敗的竹林中央,一身雪鶴緞的謝小宗主,便格外顯眼了。
謝虛:“……”
他手中捏著一枚因耗儘靈氣而乾枯的菩提子。
剛剛也正是這菩提子為他擋住猝不及防的一擊,隻是再想掩蓋身形也就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