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詐。
談棠如此篤定到。
他不知謝虛在盤算什麼, 隻是偏偏不願意上謝小宗主的當。便又翻上一頁書, 神情自適。
那書上字體為端正小楷, 清瘦飄逸,文字卻淫.穢至極。頁旁的配圖愈加過火,所畫的是兩人人影交疊,香背半露, 遮掩間更顯得香艷。
天魔大多重欲, 談棠卻是天魔中的“奇葩”, 他不但不重欲, 對性.事甚至可說是十分冷淡。在深淵中,不少魔頭或妖物在幾幾貪歡時, 也忘了對談天魔的畏懼, 勾引著他要行“快樂”之事。偏偏談棠隻冷笑一聲, 給他們降下兜頭的冰棱來“冷靜”一下, 以免叫喚聲擾了他歇息,凍得那些魔頭對他痛恨不已,每每看見都要繞著走。
可就是這樣“冷淡”的談魔頭, 居然被這本繪聲繪色的淫.書勾起了一分興致。
倒不是這本書如何“奇”淫,不過談棠隻要一想到, 這書上所繪的人若能換上一下……
談棠一出神,神情便顯得格外冷淡。
謝虛被方才談棠幾句話刺激的精神緊繃,迫切地想要轉移話題,便正見到那本不堪入目的書,神情微整, 麵頰有些發燙:“這些書,都是誰拿給你的?你如今受了傷,正是精血虧損時,怎可……”
“謝小宗主竟不知曉麼?我還以為是你讓人拿給我的。”談棠倒一點不慌,看謝虛慌亂地要奪走書,還順手合上,壓進金絲雲枕下。
其實這書倒真不是謝虛拿的,而是伺候的靈仆看談棠不像是臠寵出身,謝小宗主又少在廂房中過夜,怕談棠不知事,才特意從人間采選時帶回來的話本。
謝小宗主眼睫都被挑撥得微動:“我怎麼會給你送這樣的穢物。”隻心虛下,謝虛的目光一直盯著那被壓在雲枕下、露出一角的藍皮封麵,似乎下一刻,便要撲在談棠身上將那□□奪過來。黑發小公子這時倒是心思都放在書上了,一時話儘,便也將自己不日要去參加試仙大會的事也交代了。
“阿棠,過些時日,我要與宗門中長老去一趟長生門,旁觀試仙大會,短則一月,長則三月。你要記得好生服藥,那生骨膏也萬不可斷了。若是有人欺辱你,我予你一道生殺令,你隻就地格殺,立威就是。”謝虛說到最後,眼中的柔情也微一變化,成了一股冷冽殺意,倒是透出一分那張揚無比、少有留情的謝小宗主的桀驁本性來。
談棠自己都未注意到,他逗起謝虛來,唇角都微微上翹著。隻是謝虛一說要再離開許久時,他眸中倏地落上了冷霜一般。
謝虛往常隻走兩三天便唉聲歎氣,情話粘稠地哄著他。如今有了新寵,便也不再膩著他了,這剛回來沒多久,就想著去參加什麼試仙大會,當真是野了心。
謝虛是習慣了談棠的冷淡的,談魔王不回話,也能自顧自地接下去:“你要不要與我一起去?那試仙大會在長生門之內,倒也安穩妥帖,我也好……”盯著你喝藥。
隻那半句話,被很是識趣的謝虛吞回去了,眼巴巴盯著談棠。
往常謝虛要出極欲宗,也會這麼期盼一般地望著他,而談棠定是一口拒絕。
他傷情未定,又極是“厭惡”謝虛,自然不願同他出去。而這次……卻是談棠修為傷勢好了十分之一,在極欲宗中尚能掩飾,但到了外界,尤其是試仙大會上諸多大能雲集,他身上那獨屬深淵魔物的陰冷魔氣若是被人察覺,隻怕試仙大會要變成屠魔大會了。
身為大魔,不死不滅。連天道出手尚不能致談棠身死道消,要真正說起他有多害怕,反倒顯得有些荒謬了。
隻談棠下意識回避起來,若他是天魔的事被謝虛發覺了……
謝小宗主是會滿臉厭惡,大義滅親;還是會如同往常一般倔強愚蠢至極,要擋在一個天魔的麵前,與諸道修對立?
談棠終究是不敢賭的。
“不去。”
如往常一般一致的回答。
謝虛神色極是平靜,連那眼中掠過的一分失望都顯得平淡如常——他早已經習慣談棠的拒絕了。
隻不過這次,他除了將心思放在談棠的回答上,還在談魔頭回應時,極快地探過半個身子,將被壓在枕下的淫.書抽出來,若無其事地卷了放進袖中,稠密黑發下的玉白耳垂透出一層薄紅來。
“那阿棠要好生照料自己,不過……像這種書於你無益,不要再看了。”
謝小宗主又溫聲哄談棠用下靈食,端著空碗退出房內,臨走時,見著那上善紫竹香已燃到尾部了,又折斷給添了一根。
廂房中寂靜,隻那紫竹香清冽又濃鬱,占據了談棠心神的全部。
鼻尖的馨香始終不散,總是讓談棠回想起謝小宗主那自骨子裡散出的氣息來。
他壓抑地罵了一聲。
印象中的謝小宗主對談棠總是軟得不行,一雙黑沉的眼瞳看向他時,都是含著滿心的愛慕與情意一般。談棠見多了那些玩弄人心於掌中的魅妖,向來對四處留情的多情之人不假辭色,偏偏對謝虛愈加提不起警惕。連他聞著紫竹香就想到謝虛身上的氣息,都懷疑不起來謝小宗主是不是故意為之,要將他調.教成習慣了謝虛的模樣。
——畢竟謝小宗主,在他麵前是再笨拙不過的小狐狸。
不過那另一個男寵的存在,還是讓談棠有些在意。
想了許久,屋中的大天魔嗤笑一聲。
他的指尖,凝聚出一團極駭人的魔氣來,簡直比世上最邪性的血兵,都要更“惡”上一分。
……
曆屆試仙大會時限不定,隻是這次,也比往常要推遲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