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分明已經聽到了修的警告, 卻臉色一變,更加果斷地出手狠撕。
“嘶拉”一聲,揭落的聲音刺耳得古怪, 聽得人汗毛直豎。
謝虛聽見身旁的修惡狠狠地罵了一聲,擺出警惕的姿態來, 可並沒生出什麼事端。
反倒是男人狐疑地望著他們, 將剛揭下的地圖潦草卷起, 放進背著的登山包側邊口袋中, 才和同伴小聲低語。
謝虛微微蹙眉, 一錯眼間,他看見那人手上的分明不是泛黃的地圖,而是一張半透明、色調渾濁的……皮。
可是年輕男性和他的同伴們都絲毫未發現不對,那張皮像是被充氣般漸漸鼓漲了起來,肢體、肌肉的線條清晰可見,被緊緊塞滿在口袋裡, 像是人被折疊起血肉模糊的一團, 可怖至極。
“嘖。”奧古斯汀嫌惡地道。
謝虛平靜地挪開了目光。
四人組見他們沒有要靠近的意思, 帶著“地圖”趕緊離開了。
謝虛走近, 斑駁的牆麵上, 依舊還留有一張地圖。
上麵標注著大致的遊樂項目地點,路線圖,還有疊成密密麻麻的室內分布圖。
這繪圖方式相當原始,又難看懂,修倒是有些理解剛才那個人怎麼會想著把地圖揭下來了。不光是不想與其他玩家分享信息的緣故, 而是這麼一張圖根本沒法記住。
修拍了拍奧古斯汀:“有沒有可以放置特殊任務物品的道具?”
奧古斯汀:“之前用掉了。”
修神情有些遺憾——有血淋淋的例子在前,他實在不想碰那地圖。
謝虛抬頭:“有紙筆嗎?”
修身上也背著個登山包,是進入副本後係統分發的裝備。他很快搖頭,遺憾地表示:“隻有三瓶礦泉水和乾麵包,還有三支靠電池發能的手電,沒什麼用。”
“嗯。”謝虛又抬頭看向那張既複雜又“簡陋”的地圖,片刻後說道,“走吧。”
修道:“讓我多看兩眼……”
“我記住了。”
修微怔,有些錯愕地看向謝虛,倒不是他記憶力有多差,而是這幅圖繪製得實在原始又雜亂,他還沒捋清。
奧古斯汀倒是不疑有他,簡直是一幅全然信任的模樣:“我們先去哪裡?”
謝虛道:“地圖上有些地方蓋了紅章,從深到淺是鬼屋、過山車、摩天輪、旋轉木馬……水上漂艇、海洋表演館。”
修問:“依次試過去會讓我們更快通關嗎?”
謝虛:“會讓我們更快死。”
修:“……”
奧古斯汀低笑一聲。
在靈異副本裡進鬼屋簡直是地獄級操作,修想通了後有些訕訕。最後三人決定就從有特殊印記、且看上去危險度最低的表演館探測起。
路徑失修許久,顛簸的石板有許多處開裂,積彙雨水的濕潤部分生出叢叢矮菇,身邊景象愈見偏僻。
迎麵傳來一股腥氣,像是海麵上的潮氣,又像魚類腐爛而成的味道。
素白的展覽廳出現在眼前,好像是憑空搭出來那般——它那般嶄新,和這破舊的遊樂園格格不入,但偏偏作為一個表演館而言,它又裝修簡陋得過分,方方正正得好似棺材盒子。
謝虛推門走進去,裡麵空間倒是很大,隻是漆黑得可怕,黑幢幢的陰影深處好似藏著什麼噬人凶獸一般。謝虛眼前好似被蒙上一層幕布,什麼也看不清。
“手電開一支。”謝虛道。
“咦?”修有些遲疑,他微微側頭,冰冷的銀發差點落在謝虛臉頰上,“反正看得清,這地方打光容易暴露自己,太危險了。”
他說著,又頓了頓,有些不懷好意地湊近謝虛道:“你怕黑啊?那我開一支。”
修倒是沒有刻意嘲笑謝虛的意味,隻是突然覺得……謝虛這種Omega怕黑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奧古斯汀在一旁突然道:“謝先生,您是不是……”
謝虛淡淡道:“不怕。你說的對……手電先收起來。”
求生的虛擬角色會依據玩家本體體質來模擬數據,修和奧古斯汀的體質顯然是金字塔頂峰那層,對謝虛而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他們眼裡隻是稍微難以視物。
融入黑暗遠比暴露自己要安全得多。
雖然是體質帶來的差異,但謝虛向來沒有拖累彆人的習慣。完全黑暗會給予人極大的心理壓力和恐懼感,對於三人隊伍而言,有光源利大於弊,但隻有他一人受影響的話,反而不需要這方麵的顧慮。黑暗中,謝虛的聽覺尤其敏銳,又在腦海裡將地圖重繪了一遍,聽著身旁修和奧古斯汀的腳步聲辯位,倒也沒出差錯。
可好似隻是一個分神,腳步聲突然多出了一個。
像近在身邊,又如同是從很遠處傳來——但總之,鬨鬼了就對了。
“謝虛,”修軟綿綿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不像是虛擬副本中多情不羈的男人音調,倒像是現實生活裡那個意氣風發任性至極的小殿下,“我看不見了,好害怕啊,我們回去好不好?”
腳步聲除他之外,隻有一個了。
一張臉湊到眼前。
便是謝虛對光的感知力極低,眼前依舊隻能看見一片深色剪影,他也能認出來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絕不屬於修。
冰涼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臂,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侵襲過來。
謝虛反手握住了那隻手。
冰涼,潮濕。
謝虛的聲調平靜,隻是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茫然,焦點落不在實處,很輕易便能發現,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不要怕,馬上出去了,你牽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