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虛聽見荊墨斐要見他時, 似乎還有些疑惑地抬眸, 鴉翅般的眼睫微顫著, 神色平靜, 並沒有什麼抵觸情緒。
修應下來幫荊墨斐詢問,走到謝虛眼前才覺得後悔;怕荊墨斐隱瞞了什麼,而他這樣莽撞, 會觸及到謝虛傷懷處。
好在沒有。
那時荊墨斐多問了兩句謝虛的身體, 修的注意力也不免往那處跑偏,偷覷起謝虛來。但見少年膚色蒼白得過分,麵頰卻像是有一抹花汁染下的胭紅,平添幾分艷麗;而那雙柔軟唇瓣, 亦是殷紅誘人, 雙眸一如平時, 明亮如星辰——
正對上謝虛的眼,修微微怔愣。
謝小少爺奇怪。“你在看什麼?”
修猛地扭開臉,粗聲粗氣地嘴硬:“反正沒在看你就是了。”
他帶著謝虛進會客室,荊墨斐麵前還擺著那杯冷透的紅茶, 神色端正疏離得很官方。而在謝虛出現的一瞬間,荊墨斐猛地站了起來,那雙容納進謝虛身影的眼中像是突然打亮了一盞燈,被注射進一股精神氣, 活了過來。他大踏步走過來,在距離謝虛幾步之遙時又放緩了腳步,緊繃的下頜微微抬起, 像在猶豫。
原本他們見到荊墨斐時,並不覺得有異。可真正看到荊墨斐見到謝虛時的場景,這個人才像是突然活了過來,而修也意識到,原來方才的荊墨斐那麼頹喪。
修也並不知道,他見到謝虛時,就像荊墨斐一樣,眼中會突然亮起來。
荊墨斐的喉結微微滾動,他緊盯著謝虛,嗓音都有些低啞:“我、我想和你單獨談一談。”
他雖然問的是謝虛,但因為先前和修、奧古斯汀約定好的緣故,這兩人便默契的先離開會客室了,隻修在帶上門前,微瞥了一眼荊墨斐,像是威脅他不準做出格的事。
謝虛還沒弄清楚,荊墨斐來的目的。
這些天謝虛都待在家中習書,那位老先生實在嚴格,課程繁複,已經進展到高階階段。反正是度假世界,謝虛也沒再跟進求生PTSD中的劇情,還以為主角攻受已經複合,進展到第二階段——原劇情裡,主角攻克裡斯汀來作為公會的晉升指導人,被修一見鐘情。而荊墨斐若有所覺,這才跟著來了公會。
怎麼想,現在荊墨斐應當找的人,都是修才對。
謝虛微微偏頭。
抱著主角受大概是想曲線進攻的想法,謝虛道:“你有什麼想問的,我都會回答。”
可偏偏他一開口,荊墨斐便潰不成軍。那雙眼眶微微紅了,膚色也同樣透著股淡紅——倒不是害羞,而是過度緊張下的驚懼。
“那天,對不起。”
“我去查了很多關於信息素紊亂症的資料。你是Alpha對不對?而我卻給你注射了Omega抑製劑。”
“明明忍受病痛折磨已經很辛苦了,而我……因為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和自信,對你做了那種事。”
這些話在荊墨斐心中被翻來覆去無數遍,像是用刀把心底腐爛的地方生生刮開,一次又一次,而現在已經麻木,自然也能神色如常、像是喝水一般簡單流暢地說出這些話。
荊墨斐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的稻草,求救一般地望著他:“你的病……還會好嗎?”
那支抑製劑本該徹底破壞掉謝虛體內的信息素平衡,然而被謝懷恩偽性標記後,又微妙地維持在一個穩定狀態下。謝虛隱約覺得,這或許是受到了外力的調控,隻是現在卻回憶不出蛛絲馬跡。
但無論如何,謝虛的狀態和之前接受治療最樂觀時一樣好,現下主角受痛苦的模樣……謝虛暗歎荊墨斐對自己的道德標準太高,而太過君子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沒事。”
這三個字貌似並不能寬荊墨斐的心。
謝虛頓了頓。“你隻是做了當時正常公民都會做的事——我的情況並不適合外出,發生那種事本就是我的過錯。而你誤以為我陷入Omega的發.情熱,用抑製劑也是正常情況下的正確決斷。荊墨斐,我現在沒事了,我也無法理解你的自責,如果真要算起來的話……”他平靜道,“那個時候謝謝你。”
長久以來的鞭撻,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荊墨斐看著他,又想起那些簡短的資料對信息素紊亂症的介紹——這個病症其實相當痛苦,不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隻要想起謝虛在病房裡被注射冰涼藥劑,在分化期對異樣的信息素的驚惶痛苦,和……那天他被帶回去後,經曆了什麼,荊墨斐便無法原諒自己。
長久的沉默後,荊墨斐突然道:“我會負責的。”
謝虛:“?”
荊墨斐:“謝虛,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想對你負責。”他的麵頰有些泛紅,這次是真正堅定的、有些羞窘地道:“我其實……是一個Omega。”
“我一直很討厭這個被分化出來的第二性彆,我厭惡做被支配者,我想當支配者,小時候我一直以為我會分化成Alpha。我離開了家庭,漂泊了十幾年,以為沒有什麼會讓我停下來——”
他溫柔地看著謝虛:“直到碰見了你。”
謝虛:“……”
他驚得退後一步。
謝虛當然知道荊墨斐一直不肯正視自己的第二性彆是Omega,他是個天生支配的王者;而這點又和修有點像,不過修是成為了一名O權奮鬥者,荊墨斐則是對外以Beta的身份行事。
直到和克裡斯汀在一起多年後,他才開始對外承認自己的真正性彆。
而現在,荊墨斐正在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