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金框眼鏡的記者如此問道, 他的語氣恭敬, 那雙眼裡卻是驚人的含著鋒利與挑釁,聲如寒刃, 直切進人心頭。
規整的西服上掛著“傳西媒體”的銘牌——那是家頗有口碑的老媒體, 隻是因為經營模式落後, 日暮途窮, 是謝懷恩砸下大筆資金支持後起死回生, 之後傳西媒體與謝氏慣來合作互利, 這記者這般砸場子, 旁人已是遞過來不解又驚駭的目光。
循慣例,這時安保已經將人“請”下去了, 可或許是正在直播中的緣故, 竟也無人上前阻攔;連旁邊的會場負責人, 都沒上前打機鋒,先把這事蓋過去。
唯獨謝懷恩低頭俯視著他,金色的發在燈光下燦爛如黃金編織, 連那眼睫都像是珍寶沉澱的細碎金色, 卻偏偏沒有半點暖意, 隻讓人覺得漠然。
至少那提問的記者,已經微微有些發汗, 那雙眼也不再直視謝懷恩, 隻是仍不肯退後,好像要等這謝氏總裁回答才算完。
“我的確是謝家養子。”謝懷恩極其平靜地道。
這仿佛是一個開始惡念的魔咒,“嘣”地炸開來, 幾家新興起的傳媒在短暫的呆滯後,也不顧之前簽訂下的合議,架起長.槍短炮一擁而上。
“您認為您是謝家養子,並無繼承權的消息傳出,會對謝氏股價產生影響嗎?”
“您為何隱瞞出身,被欺瞞後造成的商業損失,您會一力承擔嗎?”
“聽說貴協已經對您提出訴訟,罪名是囚.禁虐待謝氏真正的繼承人,您對此……”詢問的記者突然噤若寒蟬。因為他發現麵對現場的混亂,表現的十分鎮定的謝總,在眾多提問的人群中瞥了他一眼,目如寒芒,讓他瞬息之間,心臟都似停擺。
隨著意外發生,原本就十分萬眾矚目的謝氏周年慶典直播吸引了更多的人們進來。民眾們對商業慶典沒興趣,但看這類豪門恩怨倒是興致勃勃,一些服務器稍差的直播平台已經開始限流了。
有關謝懷恩原來是謝家養子的消息也不脛而走,隻要打開星網,便鋪天蓋地而來。
正好星網上的風向,也符合人們對豪門鬥爭的想象:豪門總裁為牟奪家產,不惜監.禁弟弟十幾年的消息,哪怕有人提及,謝家小少爺好似是因身體緣故才深居簡出,不怎麼露麵,也都被人噴回去了。
現代星際社會醫療水平發展極高,許多小病小傷用醫療機器人就能解決,需要用到醫療師的,多半是危在旦夕或是極其惜命的上層階級了。而就算是要人半條命的重病,治療周期也不過是十天半個月——要麼好全要麼死了,有什麼病是要治十幾年,連麵都不能露的?
就算是有,那也是謝氏總裁為了牟取家產,才編造出來掩人耳目的借口罷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鏡頭前的謝懷恩是逼人的俊美無儔,那些聽了風言風語跑進直播間,說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心腸這樣歹毒的民眾,一時都有些罵不出口。連彈幕都是“嗚嗚嗚為什麼謝總裁這麼好看,我驚了”,“謝氏當家人油膩中年禿頭男的洗腦包是誰給我的?我暈,這和彆家總裁對比一下,簡直是公開處刑流吊打好不好”。
當然更多的彈幕,是在義憤填膺:有錢長得好看又有什麼用?這麼惡毒,小心被整死都隻能做糊塗鬼。
直播的鏡頭雖然是全場環繞無死角的,但大多數人都選擇專注隻有謝懷恩的那個鏡頭,細細打量他的反應——就在這時,謝總的目光落在一處,驀地溫柔起來。
他先前隻滿臉冷淡傲慢地站在那裡,看上去極不好相處,因為相貌英俊氣勢也相合,人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這下看他神情的細微變化,哪怕謝懷恩根本沒笑,都品出一股不同尋常;原來這謝氏總裁,還能像個小太陽般毫無陰霾,隻差發光發熱。
這時直播的背景音中,也滿是人們的微微抽氣聲,仿佛很驚詫般;連那些先前尖利無比的采訪者,都默契地停了下來,表情有些呆滯。
那些想看慶典上的人為何表現的這麼古怪的人們,也紛紛切出畫麵看全景——幾乎不用刻意去尋找,目光便落在那個走上高台的少年身上,一時心跳都漏了一拍。
眼也不敢眨,臉隻怕要貼進眼前的虛擬光屏裡。
黑發白膚的美人走到謝懷恩身旁,目光正對上那些狼子野心的采訪者,淡淡道:“問我哥哥這種問題又有什麼用?不如來問我。”
那些平常最是口舌伶俐的文字工作者,被這一瞥看得堪稱神魂顛倒,腦中亂得厲害,半晌才理解過來眼前人的話,頓時:“!”
慶典會場一時有些混亂。
克裡斯汀坐在私密的隔間中,手攥得死緊,眼睛都快掉下去了,身上滿是野獸一般積蓄又壓抑的氣息,強悍Alpha的威壓幾乎是爆炸性地充斥在整個隔間中,他可憐的、同為Alpha的下屬,已經瑟瑟地躲在了一旁。克裡斯汀猛地起身,衣袍獵獵作響,他沒預料到,竟是在這種場麵又看見謝虛——此時他的腦海裡,還是那些記者們的提問,想到少年可能遭到虐待囚.禁,他心底便一緊,躥上一股怒不可遏的猛烈情緒來。
克裡斯汀甚至已經衝出隔間了,理智才又險險回來。
依他的身份,並不好在這個時候摻進謝家的仇怨中,以及……他用什麼理由,去為謝虛出麵呢?
已經分開過不知多久的曾經的追求者?
克裡斯汀的肌肉微微鼓起,他並沒有回去,隻站在隔間門口,凶悍又充滿警惕地盯著高台上的人;似乎隻要謝懷恩有一絲異動,試圖傷害少年,他便再懶得顧忌許多。
而同時,星網上更加爆炸了,湧進直播間的人成倍疊加,連那些體量巨大的直播平台都不得不緊急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