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母巢(一)(1 / 2)

異種 吾九殿 7146 字 9個月前

鐘柏第一次對律若說“生日快樂”,是在新元1063。

他將律若接回鳶尾莊園的第二年。

鐘柏在前一年升入諾比頓中等公學,第二年律若跳級完成學業,也跟著他入讀公學中等學部,依舊是他的學弟。新生報道那天,銀翼私車在大門口停下,一貫表麵溫和,實則難以捉摸的鐘學長低著頭,細致地幫聲名遠揚的銀發小學弟整理衣領。

不是鏡月水花般的謙和。

是真真切切的溫柔。

將雪白的襯衣領口線條一一理平,扣上紐扣,再打好銀藍格的學院領帶,爾後將手搭在銀發少年肩頭,領著他穿過眾人,向前走。

一直到律若在位置上坐好,塔樓鐘聲響起,鐘學長才起身離開。

保護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中等學部三年裡,班上同學一直不怎麼敢接近那位知名天才。

有流言說,早在他入學前,班上所有學生的檔案,就都送到了鐘柏的桌麵。接著,銀翼集團的律師帶著幾份合同客客氣氣拜訪了校長,緊接著,公學多了幾棟新的科學大樓和實驗室,而幾份原本在班級名單的檔案,就去了其他地方。

實驗室的霸淩隻在諾比頓初等學校出現過。

後麵漫長的歲月,人們都知道他是銀翼財團繼承者護著的。

律若選讀了所有科學係課程,課表排得很滿,下課也晚。他就讀的三年裡,科學係教區總能看到鐘柏的身影。

3月19日這天也不例外。

新元1063,3月時分,銀河市外環地帶還在下雪。諾比頓公立中學的冷杉林和銀杏林籠罩在蒙蒙雪塵,仿古風格的林間馬路落著黃葉白雪。踩上去會有沙沙的輕響,天氣很冷,嗬出來的氣,都化作一團團蒲公英。

路邊有燈,隔一段路亮一盞。

鐘柏就讀的經濟係和律若就讀的科學係,校區分隔很遠。

科學部大樓坐落在杉林中間,是古典時期的產物,使用寶石藍和瑪瑙紅的琉璃磚貼麵,白色和金色的浮雕拱頂屋頂,回蕩地球往日的餘音。日光掠過雪林,將金光投射在屋頂高處旋轉的天文球。

日暮鐘響,穿學院製服的學生們湧出來。

教學樓的台階很高,白石立柱,朝氣蓬勃的學生們成群結隊。

在人潮中,鐘柏一眼就看見了律若。

律若年紀比同學小很多,周圍都是十五六歲已經開始抽高變聲的青少年,大家吵吵鬨鬨的,全息領帶,熒光鞋,變著法子張揚個性。唯獨他一個,一板一眼穿著學院的製服,暗藍外套內搭襯衫,雪白的尖角領子露出一節,銀發垂在冰雪般的臉龐邊。

有種西伯利亞凍土地的冷寒感。

大家都離他很遠。

他孤零零的。

看到鐘柏站在路燈下等他,就與本來就疏遠的人群分開。

“學長。”律若微微仰著頭,睫毛在昏黃的路燈下,根根分明。

鐘柏抽出一直收在風衣口袋裡的雙手,焐到他臉邊:“這麼冷。”

律若天生體質不太好。諾森議員對這個充作提錢機的兒子,又並不上心。除了出席各種場合不能讓他的禮儀服飾丟自己的臉外,就沒花過什麼心思。自教學樓出來,下個台階,這麼短短幾步路,臉頰就帶上了寒氣。

鐘柏解下自己的圍巾。

律學弟老老實實站在路燈下,讓學長給自己圍上柔軟的羊駝色圍巾。

圍巾剛剛摘下來,還帶著鐘柏的體溫。

圍好後,將垂到圍巾上的銀發撥了撥,鐘柏取出一枚銀色的,由星光寶石綴成的柏枝狀彆針彆在圍巾上,將圍巾固定住:“生日快樂,若若。”

律學弟遲疑地:“……生日?”

如果將“生日”定義為“出生日期”,律若的生日早已遺失在茫茫數據的空白。他法定血緣的父親諾森議員曾是個酒鬼、黑戶,直到通過詐騙手段,獲取財富當上議員,才想起給自己的兒子登記戶口。

登記時,窗口處正在播放新一期賭彩的獲獎號碼。

諾森議員就往出生日期填上了獲獎號碼的後八位。

等諾森議員試圖躋身上層,帶兒子離開偏遠星係時,他還沒到乘坐長途宇宙飛舟的最低年限。

諾森議員給了人口信息登記處負責員30萬聯盟點,律若的出生信息又往前推了一年三個月。等到後麵要入諾比頓初等公學時,才測了骨齡,至於出生月日,諾森議員早把當年填的號碼忘了,就將他即將競選上議院的演講時間寫了上去,圖個彩頭。

生日,出生的時日,公民身處社會必須用到的基本信息。

可以根據需求進行更改。

鐘柏在解除律若與諾森議員的法律監護關係時,改掉了律若的出生信息。

他將律若的生日改成了3月19日。

——律若被他領回鳶尾莊園的時間。

“抱歉,”鐘柏的手指停在律若的發梢,溫言道歉,“冒昧改了你的生日。”

律若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認真說:“沒關係。”

點頭是表示同意將生日改為3月19日。

沒關係是回複他說的“抱歉”。

一板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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