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種沒有“憐憫”和“拯救”這種人性化的情感。
它們是徹頭徹尾的冷血捕食者,與人類更是存在天然的物種壁壘,“孵卵皿”損壞,就尋覓下一個。
但“它”確確實實不想弄壞這個“孵卵皿”。
口器收回,青年的頭無力垂下,搭在了它的肩上。它盯著他的濕發看了好一會兒,緩緩伸出金屬利爪,尖利的爪刃像流動的液體一樣,稍微融化了一些,變得不那麼鋒銳。
它勾起了一縷銀發。
…………………………
“……不要著涼了。”
也還隻是個少年的鐘家繼承人微微俯身。
他有很好看的小臂,襯衫挽起來時,露出骨節挺拔的手腕。被領回家的孩子坐在床邊,視線移到他臉上,分析他說什麼,片刻,認真回答有恒溫係統,不會著涼。
年少的學長似乎想說什麼,最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用一條柔軟潔白的毛巾,將學弟還在滴水的銀發包起來,細致地擦拭。銀發的小學弟雙手搭在床邊,微微低著頭,看地麵的影子。等到擦乾吹好後,學長將毛巾疊放整齊,在學弟身前半蹲下來。
“會著涼的,若若。”
“哦。”
十幾年過去了,律若還是不會自己擦頭發。鐘柏沒有教過他。
…………………………
天花板的燈恢複了正常。
實驗室的床邊垂著一小截銀緞般的頭發。銀發很長,幾乎迤邐到地麵,但很快,就被一隻暗沉幽冷絕不是人類擁有的“手”勾了上去。高等寄生種將麵部的外骨骼貼在律若的麵頰上。
它半壓在律若身上,隻留出一小點空隙,不會令律若窒息。
冷血動物似的豎瞳一動不動,盯著律若,試探性由淺及深,“食用”他。
信息素與昏眠的作用,讓它沒有遭到反抗。
“食用”也變得越來越過分。
一直到後者呼吸微微變亂,眉頭也皺起來,它才不情不願地停下了試探,骨尾打了個轉,纏在律若的手腕上,將人拉到身邊,嚴嚴實實的圈好。
事實上,它還沒有滿足。
饑餓感和空洞感,隻被稍微填上了一點點,無濟於事的一點。隨之而來的,是更迫切也更強烈的進食欲。但它已經嘗試過了。
它的食物非常非常脆弱。
一不小心就會被它弄壞。
要小心。
小心對待一個食物的念頭奇怪地浮了起來,卻沒有半點異常,仿佛這個念頭再自然不過。
要小心地食用。
最好要讓他自己同意。
可要怎麼樣才能讓它的食物心甘情願讓它食用?
搜羅了許久人類這個異種食譜的行為邏輯,寄生種找到了答案:
交尾前,要先追求。
律若醒來的時候,身邊陌生而又危險的寄生種已經離開了,頭還有點昏沉,口腔中隱約有些許濕冷和刺痛。他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以如逐幀電影般的精準,一點一點,還原昨天半昏迷時的記憶。
殘破的,不清晰的記憶收集在一起。
異種分泌的冷液味道古怪,且緊緊黏附在口腔的深處。
律若走進浴室開始刷牙。
刷到第三遍時,牙刷忽然掉到地上,律若按著台麵,摳著咽喉吐了起來。他不小心碰到了沐浴器開關,噴頭噴出水流,銀發一縷一縷濕透了。門在這個時候開了。幽冷可怕的高等寄生種出現門口,骨尾卷著一捧黃金打造的玫瑰。
律若沒抬頭。
他像想把胃裡的所有東西全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