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一聲清響,銀白色的密碼箱彈開了,裡邊嵌著一張銀色的卡片,一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黑色磁盒,一台銀翼獨立光腦,以及一枚具備意識分流功能的傳感器。柳輕輕認出了那枚傳感器。
——那是鐘家主送給律研究長的畢業禮物。
曾經出現在研究長的答辯典禮上。
律若沒拿其他東西,戴好傳感器,他直接打開銀翼光腦,切入自由軍的指揮頻道,命令極光行動隊撤離。
聽到他的聲音在頻道內響起,約克森和其他自由軍指揮官同時鬆了口氣。
指揮中心對異種研究基地的遠程監控被切斷後,他們原本要營救的目標,律若,竟然成了眼下唯一能夠指揮局麵的人。
但沒等自由軍的這口氣鬆下去多少,律若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依舊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起伏堪比AI的聲線:“A1,鎖定外環D區,攔截方向X27;D1,鎖定中環E區,攔截方向Z31;B2,鎖定地麵軌道F7,攔截方向Z21……”
伴隨著一個個編號、坐標被迅速報出來,自由軍指揮官臉色變得比先前更加難看。
銀河星作為人類聯盟的首都星,為此周圍設有近百顆護衛星拱繞,每顆護衛星都是一座移動性堡壘。一旦首都星地麵某個地區發生暴||動,立刻出動宇宙戰艦進行徹底的、毫不留情的清洗和鎮壓。
自由軍耗費苦心,才將宇宙戰機偽裝成運輸飛船隱藏到首都星附近。
但眼下,所有宇宙戰機的位置全被律若報了出來!
不僅僅是戰機,命令還在繼續。
政府部門!軍事部門!財團內部!……一個個行動小隊、內應成員被以無法想象的迅速,迅速安排到最合適的位置,連成一張連自由軍自己也無法這麼高效、精準運行的行動網絡。命令下達之迅速,坐標更替之精準,仿佛下令的,不是人,而是光腦!
誠然,星際時代,頂尖的指揮官能夠利用傳感器,將自己的意識分流,從而在戰場上同時指揮上千名士兵。
但沒有一個能做到律若這種地步。
他指揮的,不是上千名士兵,而是位於首都星係內的所有自由軍成員!
拋開還未獲取資格進入自由軍內網的外圍成員不算,人數也超過了二十萬!而且,為了隱蔽和安全,自由軍的成員向來是分散行動,隨時更換位置和身份,指揮難度遠大於在戰場上指揮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科學家將之稱為“並行運算”。
在舊紀元裡,人們將能夠一心二用,同時有意識進行多個數列計算的人稱為天才。而到了新紀元,經過基因編碼進化的部分新人類,已經能夠做到同時進行數百個乃至上千個數列計算。
腦域開發度越高,能做到的並行運算越強。
這是人腦逼近智腦的體現,也是人腦與智腦的天塹。
人腦永遠是人腦,不可能像超級光腦一樣,同時進行以兆億為單位的並行計算。
戰場上,指揮官能夠同時指揮上千名士兵,那是因為士兵基本處於相同的環境,擁有近似的軍事素質基礎,處於一個“確定係統”中。以此為基準構建起來的並行處理,隻需要建立大體相同的數學模型,並行計算的難度實質上極大地削減了。
但分散開的目標,則是處於“混沌係統”。
一個混沌係統的計算量,等於上百個確定係統。
假設二十萬名自由軍,每兩人就有一個不同的偽裝身份,那二十萬人就一共有十萬個不同的身份。要同時指揮他們,就要根據這十萬種不同身份,搭配十萬個不同地點,不同武力配備,不同的敵人行動預測,同時計算出所有行動方案,並在瞬間內同時選出最佳的一種反感。
這到底是多恐怖的計算量?
“他怎麼做到的?”
“怎麼可能?!”
“怪物!”
“怪物!!!”
驚駭和恐懼的神色出現在每一名自由軍指揮官的臉上。
在這一瞬間,落到他們耳中的聲音,已經不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一台超腦,一個機器——問題是,他是活著的。“逆向恐怖穀”效應已經無法形容這種排斥、抵觸和恐怖。自由軍指揮官們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思考——
他們這三年來的反抗行動,到底有多少是在這個人的監控之下?
又到底有多少無形中處於他的安排裡?
F.D.S.C.S.
全數據社會檢測係統。
它在聯盟政府內部的原始命名是:“全方位數據化社會管控係統”。
“我的建議是,聽他的。”約克森將一段短短幾秒的視頻調到眾人麵前。
視頻裡,一個衣衫襤褸的貧民栽倒在汙水中,後背不正常地高聳著,仿佛在他的皮膚下有什麼東西正在扭動。沒過幾秒鐘,他就爬了起來,搖搖晃晃朝一處建築物走去——視頻發生在銀河星附近的一顆殖民星上。
在那名被寄生的貧民,朝一名自由軍戰士發動進攻前,沒人發現他的異常!
——這就是極光行動小隊出現在異種研究中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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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元1076年,3月15日。
人類聯盟在這一天召開了一次文明層級的軍事會議。
基於首席科學家斯坦福森教授的分析,聯盟政府認為,經過戰爭第一階段、第二階段的勝利,異種母巢將在接下來的第三階段戰爭中選擇保守攻勢。人類與異種將迎來與之前千年近似的僵持階段。
儘管時任軍事裁決部部長的律若提出了不同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