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若抱一堆檔案過來後,異種將那堆沒拆封的舊檔案接了過去。
“他”手指指節比一般人來得修長,拆封、取紙、拂掉浮塵的動作,格外賞心悅目。
“去那邊坐,小心嗆到了,”異種不緊不慢地拆封檔案,“一會好了喊你。”
律若“哦”了一聲,到一邊看先前整理好的那些。
他比對了檔案題頭的編碼——編碼也是采用的特殊加密符號,但相對於文字部分,序號和時間重複率高,是最容易破譯出來的部分——很快,律若就在草稿紙上列出了這部分的內容。
從時間上看,這部分保密檔案的時間跨度很大。
最早的時間到新元782年,最晚的到新元1031年,其中新元1010年1月-1011年7月出現了一個高保密層級檔案的高峰期,說明生命學派在這一時間進行了一定的高頻率非法研究——很可能取得了一定成果,出現了部分突破。
而在新元1011年後,該保密層級的檔案出現一定的減少,其中以“X”標頭的檔案更是直線斷崖。
律若打開光腦,敲擊了幾下。這段時間聯盟政治經濟數據流被他調出,構建了一個簡要模型。隨著律若篩選了幾個參數,又破解了幾個數據庫,經濟模型的異常被抽出來,以三維模型呈現在半空。
新元0年,聯盟政府的資金流出現了一個較大的流動,通過層層中轉,彙入生命學派幕後掌控的幾個公司。
聯盟政府的資金中轉,在新元1011年7月後大幅度縮減。
新元1011年7月,聯盟發生了一場大規模的武力叛亂,與以往由自由軍和中下層發動的叛亂不同。這場叛亂是在聯盟上層發生的——更準確的說,是由財團、以及上層精英發動的。
內亂持續了將近一個月,波及87%以上的星係,造成當年聯盟金融的大崩潰。
等到內亂結束,聯盟政權結構出現較大的變化,具體體現在聯盟上議院掌控了更多也更直觀的權力——似乎因為新元1011年前,聯盟的動作,財團以及上層精英不滿於聯盟政府的某些小動作,將新元1011年的那屆執政的派彆,直接攆下了台。
生命學派的研究在這個時間點後陷入了很長的一段沉寂。
律若簡要地記錄下幾個反複出現的時間點和項目抬頭符號,準備後續進一步分析這段時間的在野黨和獨立勢力的行動。
律若接著往下翻看檔案。
露台上月季香氣彌漫,清風拂動花葉的聲音,和律若翻動檔案紙張的細碎沙沙聲混雜在一起。
異種一邊拆檔案,一邊時不時看律若一眼。
露台淺粉純白的月季花花枝開得很旺,珍珠花瓣淡影還有星星光斑,隨風掃動律若的臉頰。他柔軟溫暖的羊毛衫在金塵裡顯得有些通透,朦朧勾出裡邊細細窄窄的一節腰身,翻書的手指,又細又長,瑩白如玉。
他坐在花下。
又清冷又乖,又好欺負。
難怪樣本要費儘苦心,把他養得全心全意信賴自己。
同樣是褻瀆,把漂亮的銀鳥放在柔軟芳香的月季床上,哄著它心甘情願為自己沾上汙穢,照樣能滿足人性陰暗惡劣的欲念。甚至因為摻雜了欺騙,更能滿足掌權者的劣性||根——想想看,那麼冷淡,那麼天才的人,隻任你擺布,任你為所欲為。
連情感缺失都不妨成為一種絕妙情調。
異種一點也不吝嗇自己的惡毒去審視“樣本”的所作所為。它惡意十足地將“樣本”對食物的照顧統統抹上彆有意圖的色彩。
樣本放到外界,能用“浪漫”“溫柔”形容的行為,全被它添上了下流解釋。
——它必須承認,它嫉妒了。
想要養一隻小機器人是件很簡單的事。
把他從他那個糟糕透頂的“父親”手裡買下來就行了,之後隨便怎麼扔到一邊都行。以小機器人的思維,隻要他的所有權確實掛在買他的人手裡,那要吩咐他做什麼,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但要讓一隻小機器人專屬於自己,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了。
要時間,要歲月,要一點一滴的耐心相處,還得加上一點點運氣。
樣本收獲頗豐。
他得到了一個會無意識依戀他的小笨蛋。
他本可以一直這麼當個令人嫉妒的家夥——假如不是他貪心無度,絕望又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笨小孩的“愛”。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代價的。不過,如果不是樣本的渴望,它也偷不來這麼一個已經被養好再也丟不了的小機器人。
世上有個詞叫“後來居上”,哪怕是後來者也可以取而代之
隻要……偽裝得足夠細致。
花與葉的光影在異種俊雅的五官間掃動。
它慢條斯理地幫律若拆開最後一份檔案,將所有泛黃的紙張整整齊齊地摞好,然後朝一邊的律若招招手。
但等律若過來,屬於權勢者的手卻依舊壓在那疊高高的檔案上。
異種靠在椅背上,唇邊帶笑:“若若。”
“幫你拆了這麼多,怎麼感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