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占有主權
無形的波動在半空中擴開。
蜂擁而至的高等異種群行進陡然僵滯了一瞬間。
深淺不同的金屬外骨骼邊沿的線條就跟視頻畫麵失幀一樣,在天光裡出現了極其短暫的模糊——在短短的,微秒不到的時間內,瞬間負壓力和瞬間正壓力在它們由液態金屬凝成的軀體裡交替炸開。
細小而暴戾的力量,閃電般滲透進所有金屬顆粒的空隙,就如超聲波解離石油一樣。
下一刻,尖利刺耳的慘嚎在二號塔周圍炸開。
競爭者一隻接一隻從半空掉下去,摔在鋥亮反光的塔沿,蛇一樣痛苦地翻絞滾動,骨尾發了狂地橫掃,砰砰砸擊在金屬壁上。甚至自個將尖銳猙獰的利爪直接抓||進顱骨裡,企圖以此遏製軀乾內部恐怖暴戾的淩遲絞殺。
這一幕,就像地獄裡的惡鬼在硫磺火海裡淒厲地慘叫尖嚎。
即悚然,又淒慘。
律若聽見了這些響動——畢竟,隻要不是聾子就能聽見那些高等異種淒慘得幾乎能讓人心生憐憫的慘叫。
“做你的。”
學長微涼的指尖點在他的後頸,不讓他將視線從光屏上移開。
“鐘柏”將律若環在懷裡,俯視著競爭者們因基因撕裂而裂開破碎的外骨骼,黑眸沁出毫不掩飾的愉悅。
“一些蟲子,沒什麼好看的。”
“他”輕柔地說,將飽含惡毒的目光轉向後續趕來的其它競爭者們。
先前那些被恐怖力量折磨的競爭者們在塔沿匍匐掙紮,毫無捕獵者的冷血和威嚴。後續趕來的高等異種發出“嘶嘶”的聲音,盤繞在高塔周圍。它們被塔頂傳來的香氣蠱惑得幾欲瘋狂,但被正在慘叫緩緩死去前一批競爭者震懾,沒有一個敢冒然僭越半分,隻在塔邊快速遊走著,不時燥狂得齜出垂涎的獠牙和利爪。
“鐘柏”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細微的弧度。
俊秀的容貌生出異樣的妖魔氣。
“他”靠近律若發邊,對著那些怪物,露出一個惡意的微笑。緊接著,“他”側首,在競爭者們垂涎的視線裡,細致而又緩慢地吻上律若的頸線。
閃如碎雪的肌膚被含吻於“鐘柏”薄且殷紅的唇間。
“他”狹長墨藍的眼眸泛起金屬般的光澤。
就如群蛇之王,在虎視眈眈的雄蛇們麵前,充滿宣誓意味地占有唯一的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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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基地內部的高等異種都彙聚向二號塔。
自由軍不知道領袖在二號塔安置了什麼手段,但這一彙聚趨勢,明顯地,讓內部的清洗降低了很多——不僅是已經異變的異種朝二號塔趕去,被寄生或控製還未完全異化的個體也都暴露了不少的端疑。
這種端疑具體表現在,“他們”不自覺地頻頻朝二號塔看去。
正常說話,交談間,這些被控製或寄生的個體,瞳孔會無意識轉向二號塔的方向,仿佛那邊有什麼東西,強烈地吸引著他們。
寄生程度越深,異常表現越強。
臨近寄生徹底完成,異種思維完全取代人類思維的個體,還會出現不擇手段,朝二號塔逼攏的跡象。
根據這幾點,自由軍很快就將侵入內部的寄生體清洗了出來。
這一場大清洗持續到接近傍晚的時候,而此時,基地城牆外的異種潮進攻也暫時停滯了下去——高等異種具有不下於人類的智慧,這一點反複已經得到了證實。突襲無效的異種在暮色降臨時,緩慢地向後撤退。
從金屬城牆上看,這一幕極為驚悚:
血色的殘陽鋪灑大地,大開發時代的工業廢墟斜投出種種猙獰怪異的影子,一片片生物機械化的怪物向後隱匿。它們肢體敏捷,比人類更適合這片機器、鐵鏽、血色並存的文明廢墟。快速退去時,就如金屬汙染的潮水,充滿高度統一的秩序感。
整個過程甚至極具宏偉的敘述美感。
哪怕是人類最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異種是宇宙中最恐怖的殺戮軍隊。
異種潮退去,自由軍的士兵也逐漸按班從防禦牆上撤下來。
他們一隊一隊沿著金屬梯往下走,邊走邊交談。
“老子還以為自己今天這條命要交代在牆頭上了呢。早上老子還在塔哨裡解手,那破警笛就跟要人命一樣響了,老子往外頭一瞧,好家夥,差點沒直接尿手裡——老子他娘的這輩子就沒見過那麼多的怪物!”
“這有什麼,”扛槍的金發同伴道,“你去太空前線待個把月,那邊的異種才叫多。那些鬼東西,都不需要空氣的,直接從宇宙裡烏壓壓推來,隨隨便便就是上千萬上億的。太空前線殺那些鬼東西,每年都是按億萬算的。”
“你也知道是太空啊!太空裡打這玩意那有宇宙艦母跟空艦導彈,恒星級大炮——你他媽調個艦母過來往地麵轟一發試試?是要消滅異種還是要把人類滅了!”
“怎麼這次會有這麼多異種。”
“前段時間不是說,各個星球地麵的異種群落,在入侵城市,實現第一階段的繁殖擴衍後,就會開始出現聚集圍攻基地的現象嗎?離我們最近的奧斯洛城上個星期淪陷,這次,估計整個奧斯洛城內部繁殖的異種都彙聚到我們這裡來了。”
“幸好有信息化火力控製係統。”
“是啊,還好。”
周圍人附和道。
議論聲裡,有人聽不順耳,冷聲道:“什麼信息不信息係統的,再牛的係統也得虧有那個人在吧。就我們基地這落後兩個型號的數據火力係統,你們非不想提那誰,倒也不用在這邊睜著眼睛當瞎子硬誇那破爛玩意。”
這話一出,周圍的大兵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劉中,你陰陽怪氣個什麼勁,你小子被聯盟那套管製理論給腐化了吧,給那種家夥說好話。”
“什麼‘腐化’不‘腐化’,”說話的劉中也冒火了,“實話都不讓人說了?信息化係統擱城頭多少年,什麼時候靠譜過——上次二隊的那大頭,不剛被什麼自動算法往肩膀斃了一槍,半條胳膊都換成鐵的了。”
“那也未必就是那個家夥去的,聯盟的走狗能有那麼好心?”
“不是他,你倒是找出個基地裡能搞得定這玩意的家夥出來啊!”
“行了,行了,”領頭的班長粗暴地喝了一聲,“瞎吵吵什麼,趕緊走,不想回營地的,就統統給老子滾出去牆外邊吵!”
爭執的幾個人在班長的喝令下打住話頭,彼此瞪視兩眼,臉色不善地往營地宿舍走。
走到半路的時候,就看到研究部生物科的人,在回宿舍的必經之地拉起了帳篷,搭了一個臨時檢測站。
生物科穿著白大褂戴口罩的研究員和醫療兵們抬高聲音,讓大家排好隊,挨個抽血。剛從城牆上下來的士兵互相打聽發生了什麼。消息靈通的壓低聲說,打南衛星來的那些家夥都是些早被感染的異種,在基地裡待了半個月,靠近過基地飲用水源。高層懷疑水源被汙染了,讓大家都做個化驗。
聽說水源有可能被汙染,不少原本還覺得沒什麼事的人,瞬間覺得肚子裡跟有密密麻麻的蟲子在爬一樣,渾身不自在,紛紛扯著醫療兵問事情嚴不嚴重。
醫療兵們正將血樣挨個收集進保存箱裡,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他們去生物科的研究員那裡領藥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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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的光線暗淡。
參與會議的自由軍高層負責人和軍官們神情嚴肅。
唯一稱得上“散漫”的,大概就是律若身邊的銀翼家主。銀翼家主閒散地靠在椅背上,古銀尾戒在昏暗中泛光。他專注地把玩自己伴侶的手指,始終懶得朝播放的視頻看上那麼一眼。
生物科科長打開了第一段拚合過的倍速監控視頻。
視頻時間是前往X-14實驗基地執行任務的第七行動隊隊員——自由軍高層通知他們的朋友,他們在執行任務中受了傷,吸入了生命學派的生物武器。因此不得不轉入24小時監護病床治療。
然而在視頻裡,這些從X-14基地返回的行動隊隊員,他們並沒有待在病房裡,而是待在一間間看守嚴密的封閉式觀察室裡。被關押起來的行動隊隊員,有些神情木然,有些則是不時充滿憤怒地朝攝像頭大喊“我沒有被寄生!放我出去!”
但隨時間流逝,他們中的一些人,毫無征兆地,異化成了怪物。那些大喊大叫,充滿被背叛的憤怒感的行動隊隊員也在其中——他們到異變發生前一刻,都還堅定地相信自己沒有被寄生種注射過任何東西。
監控視頻播放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