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之意, 楚婉瀅是計較他跟女弟子那點私情。楚婉瀅像一口井, 讓他也摸不透。也許激她生氣,也能看出幾分她的真心實意。
楚婉瀅斬釘截鐵:“那自然不能。”
她眼裡似有一縷火星, 猛然一炸, 使得她麵容瞬間鮮活熾熱,吐露流豔。這樣子的神色,展露她的堅決,她的意誌絕對不可能動搖。就連應付寧子虛, 她也說不能。
寧子虛身軀輕輕前傾,壓低了自己的嗓音:“我自然知道,賀蘭青本是個垃圾。夫人放心, 賀蘭青一定會死。一個小小妖修,能處置的辦法不計其數。隻要,能順公主心意, 我處理他又何妨。何至於為了區區妖修,以傷你我之間的和氣。隻要,他並不是魁都判死。”
寧子虛這個政客簡直無恥到了極點,他在楚玉薇麵前保證護住賀蘭青,又跑來老婆麵前保證一定宰了這個妖修。
就連楚婉瀅, 也被寧子虛的騷操作震驚到。
原書寧子虛喪儘天良, 為求權力不擇手段, 什麼樣惡毒事情都乾儘。唯一優點, 大約便是他對楚玉薇的癡情。隻要有這份癡情, 許多讀者也能不顧其他, 十分著迷。霸道男人的癡情,是給予女人共享富貴的機會,楚婉瀅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時此刻,寧子虛對楚玉薇如此相欺,騙人家小白花,這便是所謂真愛?
楚婉瀅略怔了怔,不確定是否是寧子虛緩兵之計。
寧子虛似窺見她眼中疑慮,誠懇言辭:“若然夫人不信,我大可起誓,必誅賀蘭青。”
這個仙俠世界,誓言本不可輕起的,否則便有種種反噬。修為越大,反噬越強。
似寧子虛這樣子的大修,大約也不會起什麼違心之誓。
而寧子虛,其實也並不打算真讓賀蘭青活著。他在意的是楚玉薇,賀蘭青又算什麼?再者,以他這般占有欲極強性子,也不大樂意看著楚玉薇為了賀蘭青要死要活。
除去賀蘭青,不但能對楚婉瀅有個交代,而且也能解去他心尖含酸一根刺。
一石二鳥,這件事情也能一舉兩得。
事後楚玉薇再傷心欲絕,記恨之人也是不依不饒的楚婉瀅,絕不會怪到他寧仙首身上。
寧子虛手指輕輕摩擦自己指關節,至少如今,他也並不想和東海無妄城撕破臉。和楚婉瀅撕個你死我活,終究是下下策。
楚婉瀅若是性情中人,他自然動之以情,甜言蜜語。楚婉瀅冷漠理智,那他也可以和楚婉瀅談談生意。
一瞬間,楚婉瀅微微恍惚,竟感覺到了幾分寧子虛的真誠。
這份真誠,並不是寧子虛情意上的真誠,而是寧子虛合作上的真誠。
多一個東海無妄城的女兒做妻子,既可以草個真情好丈夫人設增加人氣,又可以順勢籠絡東海無妄城,加強寧子虛對魁都影響力。
原書隱晦描寫,寧子虛愛楚玉薇入骨,想法設法要害死楚婉瀅騰出妻子之位。
此刻竟讓楚婉瀅有些懷疑了。
寧子虛也不動聲色打量過她,他對楚玉薇情意日深,也生出楚玉薇取而代之的想法。那麼若然如此,楚婉瀅也成為礙眼之物。隻不過,此等抉擇乾係重大,寧子虛也權衡思索,遲疑不定。若非那處心結,也許,他也不至於對楚婉瀅生出除去之意。
他略做凝視,覺得楚婉瀅確實美麗大氣,而這份沉穩,也是楚玉薇不具備的。
論身份、氣度,也許楚婉瀅作為仙首夫人更為合適。甚至於有些權力鬥爭,想法太單純的楚玉薇也沒辦法懂,更不能與他討論。
說到底,寧子虛實是個太過於利己之人。
當然,楚婉瀅絕不能對他這位仙首心存敵意。
楚婉瀅是聰慧的,一瞬間似也明白了原書寧子虛殺妻的真實理由。
原書的結局向著她招手,可楚婉瀅卻並沒有猶豫,她開口,說的是:“不行。”
不行,不可以,她不答應。
楚婉瀅拒絕了寧子虛的橄欖枝,不願意暫時緩和與寧子虛的關係。
如若原書是因果,縱然粉身碎骨又何妨。
“我替花眠討回一個公道,要的不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首解氣,要的是公道。所謂公道,便不是殺人泄憤,而是讓世人知曉賀蘭青該死,而且他也已然要死。寧仙首,你說出這樣子的話,真令人失望之極。”
楚婉瀅冷笑,很是不齒寧子虛的所作所為。她忽而有些疑惑,原版本的楚婉瀅,怎麼會喜歡上這樣子的人。
她都有些後悔,沒備下什麼攝影錄像法器,將寧子虛這副樣兒錄下來。
談判談崩了,寧子虛倒也沒露出十分憤怒的神氣,隻和氣說道:“阿瀅,我以為我們縱然不是夫妻,至少也是朋友,沒想到我們居然是成為——”
“敵人。”
他輕飄飄說敵人二字時候,嗓音猶自溫潤,卻也是蘊含了一股子的寒意。
然後寧子虛緩緩起身,離去時候居然也沒有忘記欠身告辭。他這樣子有禮貌,可楚婉瀅卻感受到了他的一股子的怒意。
一個越是偽裝,偽裝成一個與他原本的他截然不同的人,那麼這種人內心其實越是壓抑和瘋狂。
楚婉瀅冷漠臉,她緩緩的起身,走到了窗口。
又到了傍晚時分,天空殘陽如血,淒豔得令人心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環境好無汙染,連自然景色也是這般格外的大氣磅礴,天邊的紅霞如成堆的雲錦。花眠死的那一天,也是這樣子的傍晚。夕陽的光輝不覺輕輕映入了楚婉瀅的眼中,使得楚婉瀅眼底染上一層瀲灩血色。
她的手,不覺輕輕的在衣袖中攥緊,捏成拳頭。
她,不能輸,也不想輸,楚婉瀅絕不想輸給任何人。
寧子虛踏出房間,良久,他方才深深呼吸一口氣,俊美麵頰一瞬間流轉不悅。
自打成為仙首,他已然很久沒有這樣子的感覺了。那種,有點兒憤怒的感覺。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身為小小的魔修,隱匿於人族之中。那時候,他還很弱小。有次,他受困於魔修之中,危及之刻,那道豔紅的身影卻也是如斯掠來,禦劍而行。楚婉瀅一身紅衫,從天而降,她仿佛足踏一朵紅雲,仿佛是天邊下來的仙子。那時候,清秀溫和的寧子虛咽下唇中血沫,心底忽而有種想哭的不適。
就好像,楚玉薇仰視著楚婉瀅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