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已然隨希光掠入魔淵的陸華,不知怎的,卻也是不覺打了個寒顫。
一股子陰森的冷意,不知為何而起,湧上了陸華的身軀。
如此莫名其妙,使得陸華麵頰之上染上了一層驚意。
他不覺想入非非,覺得說不準是因為自己和徒兒情同父子,故而生出情深意重的心靈感應。也因如此,故而陸華越發的擔切。
所謂魔淵,果然是名不虛傳,危機重重。
人族大禍近在眼前,縱然楚靈主被那邪魔所擄,一時也無瑕救援。縱然那位無妄城的楚城主,何嘗不是強忍悲傷,以任務為先。
隻不過一個不好開始,似已然昭示了此次任務的不順。
他們這些人方才掠下魔淵,不知為何,便被一陣扭曲的空間漩渦分散,各自散落。如今希光身邊,連同陸華,總共也不過六人。
本來跟隨陸華而來的徒兒官林之,也因而走失。
陸華沒提去尋他的話,心裡麵卻是十分關切。
林之腦子不大好使,總是糊糊塗塗的,萬一落在什麼詭異空間,或者是遇到百裡聶這個大魔頭,豈不是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縱然是活了許久的大修,陸華也不覺一陣子心思搖曳,難以維持心湖平靜。
耳邊則聽到希光沉聲說道:“陸靈主,此地危險,還需凝神。”
一邊說著,希光輕輕的催動天狂劍。他劍未出鞘,饒是如此,劍鋒之威,已然硬生生的在空間之上破開了一處裂口。
轉眼間,幾人又置身於另外一個空間之中。
魔淵之中,是很難辨彆方向的。此地唯一的引路之物,便是金地脈的地脈之氣。越靠近金地脈的地脈中心,兵戈之氣便越濃。
故而天工府製作的引氣針,指引眾人靠近金地脈的核心。
希光提點著陸華,然而陸華反而從希光身上感受到一抹異樣。
那雙淺淺的琉璃色眸子,如今沉靜之中,似乎蘊含了一股子說不出的力量。好似蓄力的火山,不動聲色的爆發著。
陸華和他結識許多年了,從來沒從希光身上感受到這般情緒。他似乎是極憤怒!
隻不過希光是個溫雅而含蓄的人,故而他的怒也如此沉澱隱忍下來,積累成了一片深不可測。
也許,是因為楚靈主?
這般想著,希光劍勢越發鋒銳。
陸華心裡微生感慨。也許自己確實心意難定,因為官林之是他唯一的徒兒了。
這般想著,陸華攥緊了腰間那枚玉佩。這枚玉佩,能與官林之身上的彼此感應,互通消息。可惜不知曉為什麼,陸華幾次試探傳訊,皆是石沉大海,了無生息。
難道官林之,當真是出了什麼事情,故而竟不能回應?
冬巽島多劍修,陸華更是愛劍之人。千年前,和六梵天主一戰,六梵天主一縷真氣已然凝在自己的身軀之中。也因如此,陸華修為也不免停滯,再也無法前進了。
他並不是個小氣的人,一直希望冬巽島再出人才,甚至超越自己。乃至於,陸華精挑細選,前後挑了三個根骨出色的徒兒,將自己遺憾寄托在他們身上。
那就是,東巽島再出一位仙人之境的頂尖劍修,不輸給當年那位劍神洛雪楓。
然而不知東巽島是否運氣不好,他已然夭折兩個徒兒,剩下唯一一根獨苗,卻原來是個傻的。
如果官林之也隕落了,也許陸華的心也會徹底黯淡。
當然他並不知曉,此刻自己那位好徒兒,正麵對百裡聶相談甚歡。
官林之咯咯發笑,麵頰凝聚一陣子奇異的狂熱之色,似甚是興奮:“那一天我便看著大師兄,如此運勁,欲圖逼出身上凶煞之勁兒。他讓我為他護法,我便瞧著他,那時候周圍一個人也沒有。眼瞧他將要成功了,我便走過去,就這麼在他心口輕輕一按。也就那麼一下,凶煞之氣便將他一顆心臟攪個粉碎。隻怕他都沒想明白自己怎麼死的,魂兒都飛了。”
“我做得乾乾淨淨,誰也察覺不了。我那個好師尊,自然一點兒也是沒察覺不對。他氣得跑去南疆,連斬十多位邪魔,可又有什麼用。砍了彆人腦袋,好好養著的徒兒卻又回不了魂。”
“這都是他活該,咱們東巽島有他這麼一位靈主,真是倒了大黴。他毫無作為,空有半仙修為,卻不思進取,每日想著什麼劍道,什麼修為。難道不知,獲得無上修為,就是為了無上權柄?他簡直便是舍本逐末,若無權勢加持,單單劍道又有什麼可追逐的。什麼東海第一劍修,和他廝混的不過是一堆食古不化,自以為是的老頑固。瞧瞧南明島,瞧瞧人家封靈主,是何等的得意洋洋,意氣風發,耀武揚威!他也配做什麼靈主,枉費是半仙之境,呸,一點手腕也是不會。若是東巽島落入我的手裡,絕不會這樣子死裡活氣。活該他死了徒兒,什麼也不知曉。”
官林之唇角冉冉綻放一絲笑容:“不過若是說起來,誰又會懷疑我這樣子蠢笨的親傳弟子?他們眼裡,我也不過是個蠢笨之物。”
他對陸華進行了好一痛辱罵,乃至於雙頰竟泛起了紅暈,甚是痛快淋漓。
也許官林之人前裝得太久,實在也是太過於鬱悶。
他這樣子耍儘了手段,也未必會很開心。
這些真心實意的咒罵,他總要說。
楚婉瀅聽得一陣子泛惡心,不覺輕輕的皺起了眉頭。陸華這位東海劍修,可也真是倒了大黴了,竟找了個這樣子的貨色做徒弟。
百裡聶含笑聽著,他聽著這些反人類的咒罵,卻連眉頭也是沒皺一下,反而綻放一絲笑容,稱讚:“是呀,你果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彆人個個覺得你不夠聰明,其實這些人方才是最蠢的笨蛋,被你如此玩弄,卻也是渾然不知。”
這些話,無疑是說到了官林之的心坎裡去了。他的內心之中,確實也是這樣子想的。
官林之發泄過後,情緒卻已然平靜下來,卻忽而摘下手中玉佩微笑:“事到如今,仙師也不必東拉西扯,將我想要的法訣給我。否則呢,我是不敢輕易冒犯,不過隻要以這片玉佩傳訊,就會招來我師尊。隨我師尊而來的,還有那位少主希光。你可彆犯糊塗,跟我這裡賴賬。你若想要殺人滅口,我也還能抵擋一陣。”
方才的瘋狂已然從官林之身上消失,一瞬間,他眸色又是平靜如水。
畢竟他能這麼多年偽裝自己,必定也是有著常人難及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