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藥入喉,卻沒有從前那般甘甜。
相反,楚玉薇喉根似泛起了一股子的苦味,直衝心肺。隨之湧來的,則是一陣陣熟悉的痛楚。
她耳朵已然開始嗡嗡嗡作響,一開始不過是蜜蜂振翅,然後那聲音卻也是越來越響。
耳邊卻聽著楚婉瀅緩緩言語:“魁都雖然善於審問,紫炎符篆更是魁都神器,然而也不是沒有欺瞞世人的法子。楚玉薇雖修為低微,可隻要她以裂魂之法,也能做得到。”
百裡聶精於此道,魁都酷刑他都體驗個遍。然而這一次,楚婉瀅可就謹慎多了。她還是特意尋上甘萍,等得到證實,如此才親自指證。
洛蕊仙子卻隻覺得可笑之極:“當真荒唐,裂魂之法乃是人間酷刑,任何修士受之,都恨不得尋死解脫。玉薇怎會蠢笨如斯,做出這樣子的事情。倘若她當真施展裂魂之法,此刻隻怕已然是生不如死。我乃花府府主,自是知曉,任何靈丹妙藥也是解不了這裂魂之苦。”
要知裂魂本是魁都審問犯人的禁術。隻因為此術太過於殘忍,修士界覺得不大人道,故而終究明麵上禁了。
此等異端邪術,若非洛蕊仙子博學多才,隻怕也不能知曉此術之邪。
楚玉薇不過是個小弟子,身份卑微,入花府也沒多久,醫術也學得十分粗淺。
她縱然有心騙人,又哪裡知曉這等邪異法門。
如今楚婉瀅說這樣子的話,難道還如之前那般,非得堅持一些定然能拆穿的汙蔑?
上一次洛蕊仙子對楚玉薇有所誤解,故而心裡麵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徒弟。那麼這一次,她自然對楚玉薇沒有絲毫懷疑。此刻她大聲解釋,是生怕彆人傾倒在楚婉瀅絕世風姿下,對她平庸卑微的徒兒生出懷疑。
隻不過事實便是事實,實是不因為洛蕊仙子意誌所轉移。
她話語未落,便現實打臉。
楚玉薇再熬不住痛楚,咚的向地上倒下去,全身瑟瑟發抖,麵頰一點血色也是沒有。
洛蕊仙子麵色大變,迅速扶起了自己徒兒。
她精於醫術,善於救人,手指扣住了楚玉薇的脈門瞬間,便迅速將一股子的玄氣流轉楚玉薇的四肢百骸。如此一縷真氣,探尋楚玉薇究竟添了什麼樣毛病。
然而沒有,她一無所獲。
眼見楚玉薇麵色痛楚,洛蕊仙子驀然便是皺起了眉頭,心中好生震驚。
懷中女徒分明痛苦之極,可她身體卻瞧不出什麼毛病。
若是往常,隻怕洛蕊仙子一時還想不到這一節。
可此時此刻,楚婉瀅的話言猶在耳,使得洛蕊仙子心中一顫。
她想起了楚婉瀅說的話,說楚玉薇用了裂魂之術,既然是神魂上出了毛病,那麼真氣也自然探不出個所以然來。
洛蕊仙子麵色變幻,稍有猶豫,可也不過片刻,頓時也是有了決斷。
她手掌一動,掌心頓時化出了一枚小小的玉蟾。
神魂之傷,花府也能探查,隻不過是要麻煩一些罷了。
伴隨玉蟾光華吐露,楚玉薇額間一抹青氣掠過,洛蕊仙子以玉蟾感應探查之下,指下遙感楚玉薇魂體。
感應瞬間,洛蕊仙子麵色巨變,一下子似連手裡麵的玉蟾也拿不穩。
楚玉薇之魂,果然是受損極重,乃是裂魂之像。
花府雖可治療一些神魂之傷,可卻拿此等裂魂之傷束手無策。
“你,你——”洛蕊仙子唇瓣動動,一時竟不知曉說什麼好。
無論如何,她也絕不可能想到,在她麵前柔柔弱弱的女弟子,竟施展此等詭異邪術。
此刻她本對楚玉薇十二分的信任,然而指尖所探,卻實是打臉。此刻洛蕊仙子,是實在尋不出任何言辭為這個徒兒開脫。這段日子,玄府對楚玉薇百般保護,魁都自然動不了什麼手腳。再者縱然真有人暗算,為何楚玉薇竟沒吭一聲。如此,亦隻可能是楚玉薇自己為之?
洛蕊仙子絞儘腦汁,實也是尋不出為楚玉薇脫罪之詞。
越是這樣,她越是對楚玉薇失望之極,一顆心也是漸漸發酸,甚是難受。
耳邊則響起楚婉瀅質問之聲:“哼,府主大約也是從來沒有檢查過你徒兒的神魂吧。這個東海的叛徒,身子自然沒什麼異樣,可是神魂卻已然碎裂。這自然是因為她在魁都法器麵前說謊的緣故,所以自討苦吃,付出的代價。”
洛蕊仙子一時沒有回答。
可她沒有否認,便證明楚婉瀅的質問一點不假。
眾目睽睽下,在場修士麵頰之上都流轉了愕然之色。誰也沒想到,一開始上來,就來了這樣兒的神轉折。許多修士都不免有點感動起來,隻覺得也不枉費大家這麼辛苦的飛來吃瓜。
許多人紛紛掏出訊冊,第一時間水一水,發個貼表達自己的震驚之情。
不過就算他們不動手指頭,楚婉瀅也早安排了麾下弟子開直播。
一切一切,都向著楚玉薇極不妙的方向不可控的滑過去。
此時此刻,楚玉薇卻竟生不出害怕,她隻覺得自己頭好疼。這樣子的痛楚折磨著她,使得她身軀輕輕的打顫,牙齒也是咯咯響動。那種痛楚,絕不僅僅是身軀上的折磨,而是真正的靈魂之痛。
她不可遏製,淚水一滴滴的從麵頰上淌落。
洛蕊仙子要檢查她的神魂時候,楚玉薇隱隱也是覺得不妙,仿佛知曉此舉會讓自己萬劫不複。
然而那樣子的痛,竟也讓她生不出什麼反抗心思,也無瑕去思考這樣子的重大事情。
如今楚玉薇隻盼望,有誰能幫幫自己,解除這樣子的痛。
她目光逡巡,最後定格在寧子虛的身上。楚玉薇淚眼婆娑,眼前的玄府仙首仍然是風神俊朗,顏好若玉。
他仍是完美的,居於上位,心機深沉,喜怒不動於色。
就連此刻自己這般模樣,寧子虛也不過是眼睛裡微微透出了好奇,似十分驚訝。楚玉薇心裡驀然十分酸楚,難受極了。
寧子虛總演得那麼樣子完美,可是他在人前,卻又總是對自己冷冷淡淡。
他從來不會當眾跟自己親近,扶自己一把。
寧子虛暗中已然將自己手掌心摳破,一滴滴的鮮血也是滲透。
饒是如此,寧子虛猶自定格了臉頰上近乎完美的表情。
楚玉薇畢竟是他的女人,此刻他也是倍感受辱心痛如攪。他飛快思索,自己應該如何?楚婉瀅這個女人,又豈肯罷休,必定也是不依不饒。
正在此刻,一股子奇異的芬芳,就這樣子湧入了楚玉薇的鼻腔,使得她鼻翼輕輕抖動。
這段日子,楚玉薇也是對如此氣息十分熟悉了,使得她猛然抬起頭來。
本來她那樣子的虛弱,整個人也沒有力氣了。可一瞬間,她眼底又煥發了灼灼光彩,是那樣兒的明亮。
楚婉瀅的手指間,已然添了兩朵異花,紅瓣金邊兒,甚是豔麗。
洛蕊仙子眼底流轉難以言喻厭憎之情,厲聲:“楚靈主,你如今手中之物,可是曾經危害人族修士邪物。九州之地,已然儘數禁之。你,你竟手執月流花?”
那紅色的花朵,襯著楚婉瀅的紅衫,好似雲霞滿天,說不儘的豔麗。可這朵危險之極的月流花,也讓楚婉瀅的身上,染上了一絲神秘又黑暗的氣息。
楚婉瀅的唇角噙著一絲笑意:“不錯,這正是九州已禁的月流花。事到如今,洛府主難道就不好奇,楚玉薇既已裂魂,為什麼還能忍耐到如今?她私服月流花,以鎮壓這樣子的痛楚,已然是泥足深陷,徹徹底底的毀了去了。”
好似印證了楚婉瀅說的一樣,楚玉薇居然顫顫巍巍站起來,一步步的向著楚婉瀅走過去。
楚玉薇一雙眸子之中,不覺蓄滿了渴求,恍恍惚惚:“月流花,把月流花給我。”
伴隨痛楚加深,楚玉薇也留意不到彆的什麼了。她一雙眸子,眼底就隻有楚婉瀅手中兩支月流花。
這樣子的花朵兒,卻能遏製自己的疼痛,使得她能夠停止難受。
啊,實在也是太痛了。若能壓下這樣子的痛楚,她做什麼也是願意。
有那麼一瞬間,洛蕊仙子伸出了手,想要將自己這個女弟子拽回來,免得人前繼續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