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佳人已經去。那枝白蘭,如今落在了希光的手指間,猶自吐露出幾縷幽香芬芳。
飛舞於海麵上的流燈猶自光彩點點,卻似與希光並沒有什麼關係。
他長居地宮,故而身上總是有著一縷淡淡的疏離之氣。這使得他的強悍,變得孤獨而沉靜。
如今指尖蘭花猶自透出了幽香,他卻猶自輕輕的閉著雙眼。
輕輕吐勁,他手背上的小鯨魚花印,卻也是漸漸消融。
另外一枚小鯨魚花印,就在楚靈主雪白的手背上,也會因而消失,了無痕跡。
一道淡淡的黑影,如此的掠來,輕盈如一道暗影。
離葉子船還有丈餘,那道身影驀然便頓住了身影。
此人周身籠罩在宛如流質般的輕紗之下,連男女也分辨不出。若有修士在此,神識感應,則必定是會驚訝之極。
因為若然有修士感應,則必定感受到所謂的空。那就是在神識感應下,那人的存在就是所謂的空。
此等奇異裝束,九州之地也唯有一人,幻影刺客夜霧紗。
千年光陰,九州大地之上亦有兩大刺客,最是有名。
其一便是當年此殺楚婉瀅的神秘銀發刺客。當年正是此人,刺殺了第一任楚婉瀅,導致道魔雙方戰火加劇。
另一位,便是眼前的幻影刺客夜霧紗。
這位夜霧紗,出場不過幾百年光景,卻已然是刺客界的新秀,戰績可謂非凡。
此人最出色的一場刺殺,便是誅殺當年枯雲山宗的老宗主蕭慕雲。那一位,可是踏足半仙之境的大修!
遙想當年枯雲山宗出了一位半仙之境的大修,是何等聲勢,頓時將門派檔次給拉起來。
後來又出來一個百裡聶,風華絕代,更吸粉無數,聲勢更浪。
隻不過後來百裡聶黑化,又殺了門派之中許多精英,使得枯雲山宗聲勢大不如前,名聲也不怎麼好聽,再無之前蓬勃向上之勢。
饒是如此,那時候枯雲山宗還有一位半仙之境掌門,本來也還是可以繼續苟一苟。
然而百裡聶關起來不久,有一日清晨,弟子隻窺見一抹黑霧掠過,帶著清晨微潤的涼意。
那道身影,宛如一道幽靈,又好似一場夢。蕭暮雲的屍首之上,猶自帶著濕潤的淺淺灰痕,好似一層宛如流質的霧氣。然而這位半仙之境的修士,卻已然瞪大了眼睛,就此殞身。
這樣子一位仙門宗主,居然是悄無聲息死於一個寧靜的清晨。
從此枯雲山宗就此沒落,成為了昔日黃花,再不複曾經的輝煌。
那也是夜霧紗最成功的作品,從此一舉成名,成為九州之地最可怖的刺客。
能殺一位半仙之境的修士,那麼其修為應當也踏入半仙之境了,那麼大可以成為一方霸主,功成名就。然而饒是如此,此人卻甘願淪為刺客,將身影隱匿於黑暗之中,仿佛是甘願永生不見光輝。
倒有許多人懷疑,這位幻影刺客夜霧紗,乃是某位人族大修的馬甲,專門用來乾壞事情的那種。
然而這樣子一個神迷的刺客,此刻卻悄悄潛伏到了希光的身邊。
夜霧紗卻輕輕行禮:“見過少主——”
刺客的嗓音,特彆的沙啞,仿佛是故意為之。又或許,此人原本的嗓音,是不能暴露於人前的。
希光猶自閉著眼睛,輕輕一點頭,緩緩說道:“有時候閉上眼睛,似乎能更加細膩感覺這個世界,那樣子的感覺,也會讓人覺得非常的奇妙。仿佛這個世界,已然就會不一樣。使得我偶爾也會有一種想法,不如舍棄自己一雙眼,如此更加真實感受和體驗。”
這樣子說著,他將手指裡的白蘭花輕輕的拋去大海。
那枚象征愛情的白蘭花,就這樣子隨著波瀾輕輕搖曳,被海波漸漸吞噬。
刺客沙啞的嗓音也添了幾分戲謔:“最最重要的,眼睛會出賣很多內心的東西。這樣子一來,少主不但能感受到更真實的世界。彆人也更加不能感受到真實的少主。既然有這麼多好處,無妨將兩顆眼珠子挖出來,豈不是讓少主更加完美,無懈可擊。”
希光唇角也染上了一點兒淺淺笑容:“你說的也非常有意思,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試試的。當然,這也一定,要找一個好機會。”
刺客小攤手:“其實你也不會一輩子做和尚,與其閉上眼讓自己靜一靜,何必如此回絕楚靈主,說什麼做個佛妻。她都想要將你吃了,一定是不樂意的。”
那朵幽蘭已然被海水濕潤,卷入了波瀾之下,再也瞧不見了。
希光已然睜開了雙眸,他不喜歡眼睛這個器官,總是會展露太多的情緒。
他有一雙極為美麗的眼睛,月下如夢,白晝又會泛起淡淡的琉璃色。這樣子的一雙眼不為希光所喜的眼睛,卻在月色下煥發一片異華,實是美極了。美到,讓楚婉瀅一見難忘。
此刻他一雙眼眸,又平靜如眼前的海洋,深邃而平靜。
“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測試,她若願意,說明隻要有足夠的理由,她會為了我願意放棄自己想要的。”
夜霧紗微笑:“又或者,她因美色所惑,按捺不住暫且答應做佛妻,其實心裡麵還是想著勾引你到床上去。說明她會對你優柔寡斷,遲疑不定。”
“但是她現在立馬拒絕你了,說明她意誌十分堅決,又或者你在她心目中分量不夠。她堅定不移站在你的身邊,是因為同一立場。總之,楚靈主非常的難搞。”
希光想,就是這樣子的。
其實這不過是個美化包裝過的小測試,適合對攻略對象進行篩選。
楚婉瀅那個吻,隻落在自己鬢角,卻感覺如火般灼熱。
那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那一刻確實令希光生出了莫名的恐懼感。
那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可怕感覺。
希光想,我確實非常非常的喜歡你,也不介意在你身上花上許許多多的功夫,讓我們可以一直都是同一立場。
他料到楚婉瀅會拒絕,如若楚婉瀅猶豫上幾日,甚至明日清晨才給一個答案,那麼希光還是會繼續跟投的。
但是楚婉瀅沒有等那麼久,她衣襟上的幽蘭猶自吐露芬芳,手背上還有著小鯨魚的花印,而自己還握住她的肩膀憂傷看著她。
這一切,都沒能讓這個女人猶豫,她還是拒絕了自己。
那麼不行了,希光知曉自己該停止了。
若有一個人,與自己極之親密,那麼這個人則必定徹底與自己為一體。她若在火中,自己便在火中。自己在水裡,她也應該同在。若然不能,他寧可沒有這麼一個極之親密的人。
如此種種,已然彰顯了未來會如何。
阿瀅,我給過你機會的。
此刻的楚婉瀅,卻也極沮喪的歸去北離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