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音繚繞,大梵音寺的僧人齊頌佛經,使得那縷縷清音直衝雲霄。
佛門子弟的念力,衝上雲霄,竟幻化成巨大的佛門法印,更生出威嚴神聖之感。
島上麵海那尊巨佛,受此侵染,越發寶相莊嚴,眉宇間和煦慈悲之意亦凝結越深。
咚,一聲鐘聲,也不知曉是第幾道,如此回蕩在所有人的耳邊。
鐘聲悠悠,竟也遠遠傳去海麵上。
世間佛寺,皆依山而建,大梵音寺也不例外。
大雄寶殿之前,千級玉階點塵不染,蜿蜒而上。
此刻百裡聶正背著楚婉瀅,從山腳往上爬。
縱然他因長期被囚變得性情懶惰,此刻終究被楚靈主握在手心裡。既然這樣子,那麼他也終究不能反抗。
有朝一日,待我脫身,這些必將從這個女人身上討回來。
百裡聶心裡掠過一縷煩躁不耐,老大不歡喜。
然而不知怎的,他卻也想起了方才對楚婉瀅說的話。
說什麼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任她差遣,受她欺壓。
那話既不是什麼正經誓言,也沒什麼約束力。不過不知怎的,百裡聶覺得這話仿佛有點不吉利。也許,他應該挑個好彩頭,說幾句吉利話。
我為什麼要聽她的話,她要使喚我,我也該多抵抗一下。
仗著楚婉瀅瞧不見他臉,百裡聶趁機露出惡狠狠的惱怒之色。
希光出家真機智,若不然,討要這麼個多疑凶狠女人,豈不是自尋煩惱。也不知以後誰會跟她結為道侶,隻怕要吃一輩子的苦頭。
這麼想著,百裡聶驀然感覺麵頰一熱,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耳邊則聽到楚婉瀅指使他的言語:“仙師,你能不能稍稍快些,不然來不及了。”
鐘聲一刻三響,七七四十九下之後,此禮便成。
百裡聶反而稍稍緩了緩,放慢了步子。他一點兒也不體恤楚婉瀅的難處,反而這個時候跟楚靈主廢話:“楚靈主,這大梵音寺雖是佛門聖地,可也暗花心思,彰顯威儀啊。出家人不是要普渡眾生,為何寺廟卻在山頂不在山腳。我瞧,無非是為了讓人生出虔誠之心。無論是麵海大佛,還是這千階梯步,乃至於不允在佛光罩內使法器。如此種種,便是為了使人敬畏。我瞧這大梵音寺,也不過如此——”
一時間,百裡聶細數佛門套路,透出一股子不屑一顧的勁兒。
高大的佛像,以及眼前台階,無非是使人生出敬畏的套路。
楚婉瀅聽他滔滔不絕,很是無語。
佛門套路多又怎麼樣,又沒騙百裡聶的香火錢。
百裡聶就是這樣,一張嘴逼逼個沒完十分話多。可要他乾什麼活兒,也是拖拖拉拉,全無爽快勁兒。此刻他借著說話,腳下步子也漸漸慢了。
她沒跟百裡聶搭話,沒受傷的腳尖卻踢了百裡聶小腿肚子兩下。
遇到這樣子的囚犯,楚靈主很不悅了。
百裡聶歎了口氣:“好了啦,我知道了。楚靈主,你真是過分。除了我,也沒誰能受得了你。”
楚婉瀅輕輕抬頭,頭頂佛音繚繞,法印威儀,聖氣彙聚,好一派清聖之像。
而這個聖潔無比,讓九州修士向往的佛門聖地,就是希光一心向往的聖地。
她身懷菩提燈,隻覺得一股子暖洋洋之意流淌遍全身,與這佛門清聖之意遙遙輝映。
可惜,自己雜念太多,俗心太重,故而並不適合這個地方。
快到儘頭,楚婉瀅輕輕一拍百裡聶,示意將自己放下來。
百裡聶也知曉她的性情,人前必要一副溫婉大氣的高貴模樣,怎會讓自己背她到目的地那麼狼狽。
楚婉瀅雙足沾地,她已然整理好儀容,甚至一鍵換衣,發絲也是梳理整齊。
此刻楚婉瀅足傷未愈,走路時候猶自有裂骨之疼。然而饒是如此,楚婉瀅也是竭力忍下來,並不露什麼異樣。
眾目睽睽之下,楚婉瀅一向要凹造型的。
當然楚婉瀅機智的到目的地再強忍。
百裡聶嘖嘖。
他瞧著那個女人,緩步上前,忍耐足疼,沒露出半點狼狽。
北離島弟子匆匆趕來,驚喜交加。
楚婉瀅雖然訊冊上通知他們無事,然而這些弟子到了如今,才當真心安。
楚婉瀅微微含笑,安撫了本島弟子,告知他們自己無事。
不錯,她修為低微,這是北離島弟子早就知曉的事情。然而早知曉是一回事,總是在這些弟子麵前強調這方麵的弱勢是另外一回事情。楚婉瀅當了北離島的靈主,就要竭力弱化弟子們這方麵的印象。
那麼良好高貴的儀態,就是一樁武器,支持著楚婉瀅的尊嚴。
彆說不過區區小腿骨折之痛,便是更痛,楚婉瀅也是能忍耐下來。
自己要永遠是美麗的,高貴的。
她美麗的身影,就這樣子的映入了百裡聶的眼簾。
楚婉瀅這刻意營業的良好形象,就落入這位魁都囚徒眼中,使得百裡聶的眼神添了幾分晦暗不明。
驀然,百裡聶唇角輕輕揚起了一絲笑容。
那麼她狼狽的樣子,隻有我一個人瞧見。
這些北離島弟子真傻,以為自家靈主既美麗又高貴,卻不知曉楚婉瀅是個硬核疑心病,人間戲精。那麼這一點,也隻有自己最清楚不過。
佛音繚繞,這大梵音寺的清聖之氣,似也染上了魔頭的衣服角。
楚婉瀅是最後一個到的魁都靈主。
她到來時候,大殿前列還空著一個蒲團,正是屬於楚婉瀅的位置。
在座大修也知曉楚婉瀅遇刺的事情,不過楚婉瀅很快也報了平安,遂不如何放在心上。
畢竟在如今這個世界,危險事情也不少見,打打殺殺更是常有的事。
楚淩霜看到親妹妹到來,也鬆了口氣,輕輕點頭。
楚婉瀅朝著兄長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安然無恙,兄長大可放心。。
而楚婉瀅的位置,正好在希光的左後方,隻窺見希光背影。她瞧著希光已著僧衣,散發齊腰,忽而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也許是見慣了希光端方的樣子,此刻散發的希光,竟莫名讓楚婉瀅覺得陌生。仿佛希光一旦不以約束克製的姿態現身,就能勾勒起楚婉瀅內心一抹不安。
如此心緒,似也昭示了什麼,使得楚婉瀅心中微凜。
她來得恰到好處,楚婉瀅落座之際,正好七七四十九聲鐘聲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