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那兩個字好似瑩潤在寧子虛的耳邊,如此挑動寧子虛的神經,使得寧子虛心裡麵的火氣不斷攀升。
一股子惱恨酸意,頓時掠上了寧子虛的心頭。
似乎千年之前,眼前小寧就說過類似的言語。
如此種種,使得寧子虛心中一根針刺也似,刺得他心中發狠。
這千年間,他已然習慣了這個名字。有時候,他也當真恍惚,把自己當作真正的寧子虛,安安穩穩的當他魁都仙首。
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
什麼都是假的,他不是人族,不是寧子虛,不是楚婉瀅心愛的人。他心狠手辣,沒有演出了的君子風度,不是楚婉瀅傾慕的良人。
魔人之血就是汙穢!
有人指著他鼻子這麼罵,可偏偏自己連一句話話都不能有。
如今小寧舉起了劍,如此對準了自己,仿佛是極挑釁。
寧子虛腦子某根繃緊的弦,就這樣子哧溜一下斷了。
他麵頰蒼白,疾言厲色,眼中透出了凶狠:“戰便戰,今日我便將你這魔人斬殺於流霜劍下!今日我玄府仙首,定要將你們這些相犯的魁都惡徒儘數誅殺。我玄府尊嚴,豈容你們詆毀。”
這裡還有希光,還有大梵音寺的僧人。而寧子虛本不過是半仙之境,受等級壓製。
然而饒是如此,他麵頰已然凝結了凶悍之氣,竟有幾分孤注一擲的味道。
刷的一下清清劍吟,卻見流霜劍頓時出鞘,閃爍著萬千晶瑩白雪,亮晶晶的似讓人覺得極炫目。
寧子虛的唇瓣,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周身竟縈繞一股子肅殺孤傲!
長劍在手,劍霜凝雪,如此聲勢,也帶動一波在場天玄修士的情緒!
縱然平靜千年,縱然寧子虛已然習慣用陰詭手段算計對手。
縱然玄府已然安逸太久,那麼總歸有幾分老子九州第一宗門的驕縱之氣。
眾多天玄修士皆是殺意紛紛,氣勢淩人,堅定不移的站在了寧子虛身後。
任彆人如何詆毀,憑什麼審問寧子虛這位玄府仙首?嗯!
那樣子,就會墮其氣勢,損其威儀。嗬,以種種輿論手段,損玄府聲勢。
想靠三言兩語,將玄府淩駕於九州之上的霸主地位動搖?何其可笑,想也彆想!
事已至此,玄府人前所謂公平公正的麵具被撕碎,終於流露出原本凶殘霸道的真麵目。
說到底,玄府能橫行九州,並不是因為這個地方正義又講理,而是這一支集聚了九州精英的天玄修士!
這是屬於九州之地的,真正可稱為隊伍的修士團體!九州精銳齊聚於此,因仰慕玄府之位因而放棄身為天才的散漫——
寧子虛眼底一派幽涼,閃爍著孤注一擲寒意。他千年來經營玄府,這便是屬於寧子虛最大的成果。那就是他對這支天玄修士具有無與倫比的掌控力!
至於他人前溫文爾雅的表演,實是自己這位玄府仙首的慈悲心腸,讓大家感受舒適一點,有一種自己還有尊嚴的錯覺。
兩把凝結寒氣的劍,卻讓風中充滿了灼熱的侵略氣息。
氣氛變得可怖而緊繃,那些前來觀禮的吃瓜路也頓時頭皮發麻,一陣子心驚。
縱然有這個可能,他們也未曾想到,如今當真化為修羅場。
千年前,玄府這支天玄修士隊伍,乃是討伐魔主之主力。
千年之後,天玄修士卻落入了魔人寧子虛手中。
隻要小寧手中之劍輕輕一劃,那麼一道小小的冰霜之氣,便會凝結成一場無可挽回的殺伐屠戮!
一道陣法便伴隨天玄修士心念,從他們足下輕輕的蜿蜒而生,乃至於天空之上浮起了一道巨大的法陣,光芒四射!
陣心中的寧子虛,更受這道光芒凝聚,渾身光芒閃爍。
乃至於寧子虛那森然麵容之上,竟揚起了一抹笑容。
有人亦不覺驚呼出聲:“天地十方誅魔大陣!”
識貨之人,便已然認出當年玄府戰魔時候的壓箱底手段。
天地十方誅魔大陣!
千年之前,道魔大戰,人魔兩族亦是戰得如火如荼。
然而人族修士最吃虧的,就是少了一位仙人之境的修士。
彼時六梵天主已然登入了仙人之境,可歎人族卻無此福分機緣,更出不了這樣子的人才。
彼時人族修士集思廣益,便締造了這天地十方誅魔大戰。
隻要組成陣法結丹修士不低於五百人,那麼此陣便有抵禦仙人之境修士的用處。
此等戰時才會締造出來的驚天法陣,此刻竟由寧子虛催化功成!
如此種種,更不免令人觸目驚心。
伴隨血紅色陣法光輝凝聚,在場修士卻也不由得安靜下來,變得靜悄悄。
便是玄府修士,也因這血色的陣法心生不吉之意。
洛蕊仙子心裡沉了沉,心想這樣子的血光,多少年沒有出現了啊。
而寧子虛呢,他心裡反倒湧起了一股子輕狂得意,乃至於十分解氣。
周圍已然安靜了,這樣兒才好,才顯得安分。這些九州修士,本來應該柔順。
他想起許多年前,自己也不過結丹修士,也是這天地十方誅魔大陣中一員。
他加入了陣中,和魔主搏殺,然而陣中修士其實很容易殞命的。一旦人數少於五百,便再不能支持這個法陣。可是他呢,一個魔人,卻舍生忘死的呆在人族法陣。
因為他要贏,要報仇,要有功勞,要往上爬。比起這些,區區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這樣子想著,寧子虛眼珠子越發紅了。
一切一切,都是他耗費了無數心血心機,踏著不知曉多少屍骨爬上來的啊。
仙首之位本來便是他的,絕不能讓給彆的人,絕不!
那是他一生奮鬥,心之所係,高於他的一切,甚至性命!
誰也不能夠奪走!
他不動聲色凝視希光,又瞧著楚婉瀅。
希光仍然是一臉沉潤,深潭般的眸子裡麵流淌幾分諷刺。
哈,千年前阻擋住魔主腳步的人族大陣,便是這樣子的血色光輝?
那麼如今,魁都又能如何,就此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