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聶手中長長的靜月劃過了一道優美的弧度,卻也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的不單單是百裡聶的攻勢,還有漫天的劍氣,催動的冰霜。
一切一切,都頓時消失。方才的絢麗劍光,如今也蕩然無存。
仿佛百裡聶武器揮舞之下,便帶來了靜。
此時此刻,勝負已分。
靜月比著希光咽喉,已然輕輕在對方肌膚上劃了一道口子,滲出了縷縷鮮血。
百裡聶的眼底深處,終於也生出幾分冷銳殺意。
然而當年希光風穀一劍出世,強勢介入世間局勢,到了如今也不過是這世間平衡中的一股力量罷了。
簡而言之,現如今人族魔族陷入膠著,雙方對彼此都頗為忌憚,正是力量均衡可以暫時和平的時候。而希光,也是這等膠著局麵重要組成一環。
倘若希光隕落,魔人勢力必定不足,那麼人族隻怕是傻子才會議和。
到時候,也不知道要撕多久。
曾經的仇恨猶在,百裡聶思索的卻是未來的事情。
大家老撕個沒完,楚靈主什麼時候能跟他回老家成婚啊?
這麼想著,百裡聶也緩緩收了兵器。
說到底,這個世界善惡與他沒有關係,九州到底是紛爭還是和平他也不在乎。可是,他在乎
楚靈主,在乎楚靈主什麼時候會嫁給他。
希光麵頰無喜無怒,方才百裡聶兵器指喉未見他驚恐悲憤,如今也並沒有因此透出喜悅之色。
他隻是凝視百裡聶,緩緩問:“為什麼?”
百裡聶微笑:“你若問自己為什麼會輸,那是因為你的一切都是過去。你的理想是過去的六梵天主,就連手中魔兵也是舊日裡的傳奇之物,總是都是往昔之物。而我要的,卻是未來,屬於我的未來。我手中靜月,是我自己親自打造,可它卻會因為我而成為傳奇。”
月下,希光容色微凝,一句話也沒有。
百裡聶手指蹭蹭下巴:“其實你輸一次,對你性格也是很有好處的,不是嗎?”
他說完這句話,身軀悄然隱去,周圍之餘幽幽風聲。
希光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周圍並沒有其他人,然而饒是如此,希光也想要繼續強忍下去。饒是如此,他的身軀終究也是扛不住。
咚的一下,希光雙膝跪地,他捂住了唇瓣,卻掩不住唇中溢出的大口大口的鮮血。
這一敗,他傷得極重。然而饒是如此,這般身軀上的痛楚,卻也掩不住敗那個字帶來的屈辱。
敗?他的人生之中,很少有敗這個字。縱然希光選擇了較為孱弱的魔族,可是那也不是一種失敗,而是一種強大。
他之強大,無懈可擊。
無論是修為上的強大,還是智慧上碾壓,都使他宛如在塵世間的神明。所以他自然覺得,無論怎麼樣不可能的事情,都會在希光麵前化為了可能。
然而他敗了,而且還是敗在百裡聶手裡。
他已然輸掉了楚靈主,現在還品嘗到武力值上的羞恥!
有那麼一瞬間,黑暗的念頭襲來,讓希光腦海裡浮起了種種瘋狂可怕的計劃,想要因此洗刷自己戰敗的屈辱。然而饒是如此,他畢竟是個冷靜之輩。事已至此,希光睜開眼時,眼底終究是一派冷靜雪光。
一個人輸掉什麼,也不能輸掉最後的格調和尊嚴,不是嗎?
希光微微苦笑。
這一年,澤城的謠言成為了真,魔子也當真有意議和。
與魔族交涉談判的人族女修雖然修為低微,卻是個聰慧狡黠之輩。
從頭至尾,大家公事公辦,希光也未曾再提及一句舊日裡的情意。
他隻怔怔凝視著楚婉瀅,想著自己那一日的殘忍。也許自己在楚婉瀅心中,終究不過是個窮凶極惡之徒罷了。而這,甚至不算多冤枉他。然而其實他的心裡,也非常想對楚婉瀅好的。
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希光也想不出來。有時候,花開正盛,可錯過了好時節,便也空留遺憾。
日子久了,回味起來也不至於如何的撕心裂肺,隻不過,似乎總有些說不清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