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家宅院最深處,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嫗端坐主座,周身墨氣翻騰,伴隨隱約鳳鳴聲, 她冰冷的表情以及冷峻的氣勢, 顯得很不好惹。尤其是臉上有一道傷疤。
這傷從左臉眉毛直切到臉頰, 在眼皮留了疤口, 若再深一點就能傷到眼睛。可即使對畫師重要的眼睛幸免於難, 她也被這道長長的傷疤毀了容貌。
這道疤痕, 似乎已經伴隨這張臉很久,從年輕美貌到腐朽。可明明有無數種辦法輕易去掉, 這張臉的主人卻始終保留著這樣的傷疤,任憑傷疤使她的麵相,添了幾分凶煞。
臉上有一道傷疤的老嫗, 正是宮家老祖宗, 當世罕有的女畫尊, 站在鬥圖大陸頂端的強者之一。她雖不是宮家的家主,卻是宮家說一不二的人,尤其是她侄孫輩中,宮爍的父親——宮家家主,閉生死關已經有一年未露麵過。
此時,她翻閱著宮爍呈上來的書信, 聽完這段時間彙總來的消息, 點點頭道:“宮爍, 你做得很好, 你父親不在期間,將宮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就算你父親以後不管事,將宮家交到你手裡,本尊也放心。”
聽了這番話,二十出頭的冰冷男子,寒著一張臉,連笑容也未回應一個給對方,隻是微屈了一下身。他發髻上長長的頭帶,垂在耳邊,隨著他輕微動作,像一簇火焰跳動在空氣中,這是他身上唯一鮮亮的色彩。
宮家老祖宗眯起雙眼,像被這明豔的色彩刺了一下,合上這疊文書,將關於畫盟的資料放在最上層,以手指扣住,在上麵輕輕點了點。
“畫地為牢二十年,本尊都快忘記有催時羽這個人。此時他卻突然離開囚禁之所。必定是因為藺盟主,沒有把握對付這次幕後之人,想要利用他。可惜關押在其中的五所學院數百棄徒,與催時羽一起失蹤,逼得藺盟主要退位。宮爍,此事你怎麼看?”
宮爍冷冷道:“藺盟主以退為進,暫時隱退,是想要看看,有哪些意圖不軌的勢力,會趁他不在自己跳出來。”
“還有呢?”
宮爍語氣毫無起伏,甚至連思索的時間都未曾出現過,“這數百棄徒,都曾受過五院精心培養,是幕後勢力篩選出來的後備軍,擁有了他們,實力必能更勝一籌,甚至能成立一所新畫院。與其便宜幕後黑手,不如讓催畫尊得到這股勢力,加以管教約束。藺盟主此時主動要求退位,何嘗不是為催畫尊造勢?告訴鬥圖大陸所有人,催時羽回來了,否則我這些小輩,哪裡會關注二十年未在畫壇活躍的老人?”
老嫗閉上眼睛,沉吟道:“你分析的很好。不過你畢竟年輕,不熟悉催時羽是什麼人。他當年占儘天機,卻未動用身邊勢力為己身所用,敗露後也不需任何人為他求情,他清高又驕傲。所以這數百棄徒,是否是他帶走也不可知。”
宮爍道:“老祖宗,您是說藺盟主自己將人轉移走,讓催畫尊背鍋?他們是否有合作的可能?藺盟主為何要繞這麼大一個彎?”
“這數百人來自各家族,迫於人情世故,藺盟主不想放人也得放。隻要鬆口一次,局麵就不受他控製。乾脆讓所有人都去跟催時羽要人,他畫盟就可以不再陷入被動中。至於合作——”
老嫗睜開眼道:“二十年未見催時羽,本尊卻知道此人骨子裡的傲氣不會變。但藺盟主這些年,越發沒臉沒皮,死纏爛打的功夫比他的修為漲進還快,本尊也無法一口斷言,這裡麵是否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老嫗說到這兒,冷道:“本尊若像他這樣,當年就練不成無情畫道了。”
宮爍挑眉,抬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