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舟就算再厲害,也聽不見陶楚的心聲。
他隻當對方圖謀他家的至寶, 自嘲一笑道:“說來說去, 你就是不信任我,想從我身上探出五色點睛筆的消息。”
他正說著, 馬車晃了晃。路過的邪鬼,撞在了與周圍景物同化的馬車上, 發出被電網淨化的呲呲聲響。又有幾隻邪鬼,聽到聲音被吸引過來,撞得馬車一陣猛烈搖晃。
顧青舟在顛簸中,側身撞在馬車壁上。之前被陶楚丟在地毯上的馬鞭,也隨著馬車的傾斜,滾到了他腳邊, 被顧青舟悄然用身上金燦燦的厚重披風掩在身下。
陶楚見對方跌坐在角落, 臉色越發蒼白, 想要去攙扶,卻最終隻拉了拉手裡與對方相連的鏈條道:“顧青舟,我把謝小顧當朋友。若不是你騙我, 我不會這樣待你。”
明明兩種稱呼指代的是同一個人,陶楚卻非要將他們區分開, 顧青舟隻覺得可笑。
“從來都沒有謝小顧,隻有我顧青舟!謝小顧就是顧青舟。”顧青舟用言語,破滅對方的自欺欺人, “陶楚, 你若真拿謝小顧當朋友, 就應該解開我。朋友之間有何仇恨,非得上枷鎖才說得清楚?還是你嘴上說拿我當朋友,實際上依舊在圖謀那件至寶?”
“不解!解開你就跑了。除非你答應,待在我身邊哪裡都不去。”陶楚倔強道。
“……”顧青舟不語,他甚至連哄騙對方都不屑去做,轉而問道,“你打算帶我去哪兒?嚴刑逼供讓我交出莫須有的點睛筆嗎?這渭龍城現在可不安全,哪裡都有邪鬼在作祟。”
“嚴刑逼供你?我舍不得。”陶楚搖搖頭道,“縱使渭龍城再危險,你留在我身邊都是安全的。哪怕你欺騙我,根本不在意我,我卻依舊舍不得傷害你,我隻是想將你留下。”
顧青舟反駁道:“若是作為朋友留下我,直接與我說便是,為何非要鎖住我?你現在不敢解開我,是因為知道自己對我做的事情太過分,所以才不敢。”
顧青舟說完,抬起帶有禁靈銬的手腕,譏笑道:“若隻是不忿我對你隱瞞身份,用不著這麼大陣勢。你為了五色點睛筆,獨自來到渭龍城尋我,如今見到目標,正好不放過!陶楚,你捫心自問,到底當我是朋友,還是你的獵物?”
“……我。”陶楚迷惑了。當發現顧青舟就是他要找的人那一刻,他除了憤怒對方的欺騙,還有一絲欣喜。欣喜他有足夠的出手理由,將對方綁在他麵前。
可他到底是為了五色點睛筆,還是無法忍受自己付出真心,卻始終得到那君子淡如水的相處方式,沒有換來對方相等的回應?
見陶楚陷入沉思,顧青舟忍不住暈車的不適,捂嘴一陣乾嘔,額頭冒虛汗道:“你對待朋友的方式,我不敢苟同。你鎖著我,究竟打算如何處置我?”
陶楚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情:“顧青舟,跟我回風雲府。你的繪心,我幫你想辦法,你忌憚宮家,我幫你擺平。隻要你跟我待在一起,哪裡也不去,永遠不離開我,不背叛我。”
“你這是交朋友?還是把我當你身邊的一條狗?”顧青舟語氣淡淡的。
陶楚激聲分辯道:“顧青舟,我沒把你當狗,我隻想要你和我待在一起多相處。你要拒絕我嗎?”
“目前看來,我恐怕拒絕不了你。”顧青舟手腕上的鏈條被牽動,作響起來。在他的苦笑中,陶楚臉上浮現歉意。
“對不起,顧青舟,我隻是太害怕了……”
“害怕?”顧青舟道。對方表達害怕的方法,才真讓人害怕。
“我害怕失去。即使我緊緊將我擁有的一切握在手裡,可是它們總會突然從我手裡溜走,怎麼都留不住。”陶楚牽動鏈條,讓顧青舟身子往前一傾。
看到顧青舟虛弱狼狽的模樣,陶楚眼眶再次微微泛紅,卻被他以淩厲的視線,強掩過去。
“顧青舟,事到如今,你還認為我隻是圖謀五色點睛筆嗎?”
“我不確定。”顧青舟垂眸道,“不過我知道,你並沒有放棄五色點睛筆,一個人尋跡追到了這兒,對朋友說翻臉就翻臉,真不容易。”
“顧青舟!你……”陶楚被說中了心事,又羞惱又難受。
正是因為自己的內心,仿佛被對方剝開,露出最深的黑暗,放在陽光下暴曬,才讓他更加難受。
“不錯,我的確想要五色點睛筆,卻不是白白強取豪奪你家的東西。你留著點睛筆,無非是為了修補繪心。將它交出來,我用彆的木屬性至寶跟你換,再補貼你需要的其它東西,決不會虧待你。從此你顧家,也受我風雲府庇護,再也不用擔心宮家迫害。”
陶楚索性將話全說開了。在這樁交易上,他做出了極大的讓步,誰叫他從見到顧青舟的第一麵開始,就產生好感,舍不得傷害對方呢?
陶楚在這場交易上,又加注籌碼道:“我要五色點睛筆,是為了討得祖父歡心,將來等我接手風雲府,再將五色點睛筆還給你顧家,也不是不可能。這是我最大的誠意和讓步,顧青舟,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顧青舟道,“你開出的條件,實在太讓人心動了,如果我真有這件至寶,根本拒絕不了你。可惜我顧家,根本沒有這件寶貝。你被晉江欺騙了。”
“真沒有?”
“沒有。”顧青舟臉上流露出懊悔和深深的遺憾,將心動不已,偏偏手裡沒有籌碼的惋惜,表演得淋漓儘致。
如果是陶畫尊親自開出這樣的籌碼,顧青舟相信,就算是他爹顧山樓也不會拒絕的。可惜說這話的,偏偏是陶小公子,對方的年輕以及陰晴不定的性子,都難以讓人信任。
而且對方不是個善茬,直接對他上了鐐銬,行事過於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