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家被列為禁地的佛堂中, 唯有宮家老祖一人在此打坐參禪,香爐煙火繚繞,掩不住她四周的墨氣。
以往幾日陪伴她吃齋念佛的宮靈煙, 今日一早已經登上了大船,駛離宮家前往青雲畫院了。
一切如她的計劃。
宮煥顏雖然表麵上極疼愛這孩子,卻冷情冷臉沒有送行。隻在對方離開時, 將自己布置的結界開啟一道通道。
在宮家飛船通過後,她又閉合了通道, 至此整座宮家結界堅不可摧, 非畫君全力不可突破。可是又有哪位畫君會與她作對,連表麵的和平都不要,撕破臉針對她宮家呢?
宮家老祖心想。
還真有一位畫君——墨雪濤!
唯有墨雪濤會為了自己失蹤的徒兒一拚吧?不過宮家已經將顧青舟的行蹤透露給對方,又主動將人送回畫院。就算對方懷疑其中有什麼貓膩和算計, 沒證據也做不得數。在見到徒兒回歸後, 更是感激還來不及, 哪裡會來宮家鬨事?
不過以後就……
她嘴角露出殘忍的笑。凡事都要未雨綢繆。看來宮家這座結界大陣,她還得加固。再提前做一些準備, 讓墨雪濤無暇插手小輩間的感情糾葛。
縱使將來墨雪濤執意要為顧家出頭,對方作為一位後進畫君, 她這老牌畫尊還不將此威脅放在眼中。不過那時候,她已經更換軀體,實力必然不可能一下子恢複到全盛時期。還需計劃周全, 不能從小處影響大局。
宮家老祖心中有百般謀算, 疤臉上情緒不顯, 依舊是冰冷凶煞模樣。周身蘊養鳳棲梧桐筆架形成的墨氣在循環翻騰,讓她此刻的形象,更加駭人不似正常人。
彆看她如此嚇人,誰年輕時還不是個小公主?她也曾有過嬌美的容顏。她疼愛宮靈煙,隻是因為對方容貌與她年輕時候相似,看對方就如同看自己將來的軀殼。既然以後是自己的東西,當然要多加愛惜!
不過此事她未對任何人透露,隻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包括宮爍在內,所有人都以為她看中宮靈煙,在為宮家培養新一代頂梁柱。
嗬,她裝得太像,讓他們都忘了修煉無情畫道的人,冷心冷情,怎麼可能為宮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況且,宮家欠她太多,若不是千年世家底蘊深厚,掌握宮家對她好處不斷,她恨不得親手毀了它。
就如同她當初,親手將自己最愛的顧有枝置於死地,將其屍骨以秘法封入畫中界,製作為畫中仙。
如此這般,顧有枝便隻能是她的。乖乖聽話順從,不再口出讓她惱火之言。
即使無情畫道,已讓她感受不到任何昔日感情。不過對方的溫馴,依舊讓她感到愉悅。入眼的身影賞心悅目,增加了這份擁有一切的滿足感。
她照例向慈悲為懷的觀音畫像,上了三柱清香,目光卻透過觀音像,注視著擺放在牆內錦盒的畫中仙。
“有枝。顧青舟已經回畫院,你開不開心?”隨著她平靜到冰冷的話語說出。鳳棲梧桐筆架在她周身循環的修為,激起更多墨氣。幾乎將她晦暗不明的臉也完全包裹起來。
“這鳳棲梧桐筆架,本是你顧有枝精心蘊養之物,我用著趁手。果然你顧家的青根繪心,對我的赤靈繪心大有益處,補得很呀!”
她收回目光,從容漠然道:“身懷好物,又沒有強悍的實力守護,不怪我將主意又打到你顧家,看中了與你容貌有七分相似的顧青舟,作為我重登巔峰的第二塊踏腳石。”
她冷笑著吐字道:“當年你尚且輸給了我。如今,你奈我何?”
就算畫中仙存在與活人一般的意識,除了身死,和活人沒有彆的區彆。但縱使知道她全部的算計,顧有枝也無力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顧家小輩,重走他過去的老路,跌入無儘深淵。
這麼一想,宮家老祖神清氣爽,當年求而不得的委屈,儘數消散殆儘。
三炷香燭剛燒到一半,宮家老祖突然“咦”了一聲,感受到宮家內部某處,突然彙聚有大量修為!
這龐大的能量一股腦湧彙向一處地方,讓她的結界遭受動蕩。被這股強力反複衝刷震蕩,整個宮家結界開始從內部變形,發出一道道年輪般的波紋。
她快步走出佛堂,發現造成這股衝擊的源頭就在藏書樓上!
以藏書樓頂端為中心,結界變形的厲害。這力量當然不會是畫師級彆就能引動,甚至畫家巔峰也做不到調集如此大的氣流。
“是畫君!”宮家老祖渾濁的眸子微斂,篤定擲聲道:“宮家何故會出現畫君!莫非是他?”
她先想到了宮爍的父親,一直閉關不出的前任家主,那男人終於不安分閉關,想要出來搞事嗎?
但這股氣息磅礴正統,絕非因修煉無情畫道產生的旁門陰冷。浩然龐大的修為,與她熟知的氣場不同,她很快否認了這個猜測。
既然不是她宮家的畫君,為何對方會出現在宮家結界內部?
宮家老祖還未細想,就感受到一股讓她心悸的動蕩。這股古老而包含畫道最原始之力,創造一切,又能毀天滅地的強大力量,直衝天際,伴隨著隱隱龍吟,連她的鳳凰都在那聲龍威之下不禁顫栗。
“敵襲!”宮家老祖惡狠狠道。
她蒼老威嚴的聲音,傳遍整個宮家。
“敵人在藏書樓!”宮家老祖目光一片冰冷,傳聲提醒所有人同時,她自己已經三兩下邁步,手袖一揮踏上祥雲,乘坐一頭浴火鳳凰,直飛藏書閣頂樓。
與此同時,她聽到一聲不輕不重的響動。腳下鳳凰的飛馳行動一滯。
整座宮府由她布置的防護結界,碎裂了——
“不管汝是誰,敢來此地撒野,吾絕不原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