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師兄,我突然對此圖有了新的領悟。”謝春風道。
“……”摯友你到底想到了什麼?臉都綠了。
麵戴黑色勾金麵具的年輕畫君, 緊抿嘴唇, 才控製住嘴角不隨意出現弧度。他淡淡道:“師弟這是已經有了改動的構想?”
“沒這麼快。”謝春風道。他領悟出來的東西, 隻會讓發色變得更綠,這種改動對想要達成的實際黑發點睛效果沒有任何幫助。
為了讓自己視線所及的地方不再有綠色,謝春風將畫軸卷起, 雙手交托給對方道:“葉師兄, 這幅畫作, 謝某不再改動了。勞煩葉師兄將此畫寄給顧青舟。”
“……”知道你是想要借顧青舟的渠道, 將此畫流傳出去,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送他一幅大草原想要表達什麼意圖呢!
葉墨凡接過畫作, 嘴角一抽道:“本君明白了。你受製於人, 不方便對外傳遞消息。將此畫交於顧青舟,也是抱著想要讓他放心的意思吧?”
謝春風微笑,不否認道:“我與葉師兄接觸不算多, 師兄卻總能一下子讀懂我的心思,難怪會說與我一樣是顧青舟最親密的人。他因為這些年的經曆, 朋友少, 知己更是隻有我謝春風……和葉師兄你。如今我陷在此處,能相信的唯有葉師兄你,請務必將畫帶出幽幻穀, 交到顧青舟手中。”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
葉墨凡道:“所以你畫了一片大草原,第一個想到的是送去給顧青舟, 而不是你的師尊林院長?吾明白了。”
“……”等等。謝春風察覺到此處似乎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回想一遍自己的操作,這是最好的方案。
謝春風突然想到葉墨凡被趕出師門,師徒反目成仇的經曆。也許師徒關係是對方的一個心結?他心中一亮道:“我與師尊的相處,與青舟和他師父墨畫君不同。世間甚少有雪濤君那樣將弟子視作親子,毫無保留傾注心血的。”
他歪坐在寬敞的太師椅上,手指勾著扇墜道:“傳播畫作這種事,交給顧青舟,我很放心。勞煩到我師尊的話,這幅畫在他手上不修改到滿意,這輩子是無法流傳出去了。”
想到林畫尊教導他時,那張比教導主任還嚴肅的臉,謝春風連坐姿都不由端正回去了。心理陰影太大。
“雲知仙雖處處挑釁我,有一句沒說錯。我素來善畫人物,新作卻舍棄了最擅長的,未免可惜。”他望著房間緊閉的門說道。自雲知仙離開後,門外就再無人聲了。
“我跟隨師尊學習人物畫多年,到頭來選擇山水畫作為進階畫君的關鍵。也無顏請師尊為我操持什麼。”
明麵上,謝春風想到林院長,於是慫了,連放浪的行事都有了收斂。熟悉對方的葉墨凡,卻從中聽出了謝春風溫柔的一麵。
——並非每個師尊,都如墨雪濤對待顧青舟那般好。
他突然有點想師父了。
謝春風雖口中說著與自家師尊並不和睦的關係,笑容卻如沐春風,像是對憂愁早已看淡,隻在乎當下及時享受。
葉墨凡與自家假師尊的惡交,都是騙外人的。想不到謝春風會用這種方式來撫慰他。可見在對方眼中,自己這個葉師兄,也是被對方關愛著的。
不知道是因為顧青舟而愛屋及烏,還是單純因為他這個人?
葉墨凡嘴角輕勾道:“選擇以此題材作畫,是本君給你的建議。隻要達到想要的效果,無需拘泥於形式。”
所以讓你畫出青青綠草是我的鍋。葉墨凡暗忖。
該說他們不愧是好友嗎?
善畫人物的謝春風,畫出一片綠草原。而善畫青綠山水的自己,披著馬甲畫了一串表情包成名,他們兩的畫風都跑偏了!
謝春風原本是在悄無聲息安撫對方的心結,沒想到自己也會被勸慰到。
他笑道:“師兄說得對。隨性便好,何必拘泥於形式?”他沒有去解釋自己擅長的是解衣磅礴,狂放的真名士風格。
他繞開師尊,隻是因為時間緊迫,不想耽擱太久,而非師徒關係的原因。在鬥圖和魔秦界反複左右橫跳,他必須儘快提升實力才能自保。至於博得個善畫美人的名聲……他當初選擇學習三大類中的人物畫,隻是想要通過自己的筆,將顧青舟的容貌和神韻繪製出來罷了。
至於為何一直沒動手作畫?因為旁人隨便畫畫便是,美醜落在紙上隨意,不需要後悔。他心中越在意的人,越想要畫出完美作品,反而難以下筆。
再比如昨夜他從夢中驚醒,並非因夢中顧家先人顧鬆雅,慫恿著盧畫聖立祖訓,讓盧謝顧三家不得通婚。
嫁娶之事離他遙遠,背負雙重身份的他,將來前途未卜,更彆說談情說愛了。
真正嚇到他的是如果有這種不合理的祖訓。三家必然惡交。他跟顧青舟,隻怕見麵連朋友都做不了。
他無法想象他的人生中,缺少了最重要的摯友。這份突如其來的差點失去,才是讓他心悸到嚇醒的真正原因。
見葉墨凡將畫作收下,謝春風依舊穩穩坐在太師椅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熟絡的自給自足,續了一杯茶,還添了幾樣茶點。
葉墨凡道:“謝師弟,你的畫和授權書,本君都替青舟收下了,還有什麼事嗎?”
直到他發問,謝春風才不緊不慢放下茶盞,在房間周圍布了一道隔音層。
葉墨凡心念一動,在這層布置的外部,又套上一層結實的隔音結界,才開口道:“你還有何事?”
謝春風微笑道:“葉師兄,之前我心中有諸多猜忌,未能信任葉師兄,對你多有所冒犯,還請見諒。”他指的是前幾次,他不但想要摘對方麵具,還語焉不詳,根本沒有彼此好好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