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畫院正式成立,謝春風趕上機緣,成為第一屆師長,這麼重要的掛牌儀式,他必然要參加的。
奚雪知道謝春風為何不打一聲招呼便去,因為他不準。但此刻,他隻覺得這個侄兒拂逆了自己,很不聽話,敗了他此刻愉快的心情。
不過這侄兒何時真正聽話過?一直跟他虛與委蛇罷了。不然也不會得了盧畫聖傳承,日日參悟了這麼久,至今連畫君都不是。近日還借著與葉墨凡套近乎的機會,將一幅畫送出穀賺名聲。顯然想要另起灶爐!
“養不熟的狼崽子!”奚王爺低聲咒罵道。
謝紅蝶一招禍水東引,拿堂弟頂缸吸引了奚雪的注意,借此掩飾了自己的不樂意,心中正略微過意不去呢。不過死道友不死貧道,她也正要找機會溜。謝春風是跑出去了,她還沒脫困呢。
“父親,堂弟執意要去,正因為掛念著他在此界的前程,單軒恐怕請不回來。讓我去將人帶回來。”她舒展五指,兩手相互搓揉捏得指節咯咯響,明顯無法說服的情況下,就要動手將人強行帶回。
“罷了。任由他去!你不要離開我的視線。”奚雪鬆口道,將準備跑路的謝紅蝶拉了回來,沒讓她的小算計得逞。
他對自己的侄兒很看不上眼道:“秦無忌到底不是純正的魔秦血統,與我們非同路人。他既然認為自己的前途在此界,也算有自知者明,知道自己無緣皇位。就讓他留在這兒汲汲營營。帝尊對他的後續安排也在此界,而非魔秦。本王隻是臨走前想要交待他幾句任務,派人告知他也是一樣,你卻非同我一起不可。”
奚雪一臉身為老父親終於要把女兒嫁出去的欣慰笑容道:“宇文曉在魔秦等你,他好歹是王朝赫赫有名的戰將,與你定親至今等待多年。回去後,本王就為你兩籌辦婚事。”
“……”謝紅蝶隻差當麵翻白眼了。也知道自家父親看透了她的心事,嚴防死守呢。她囂張道:“想要娶我謝紅蝶,也得看他打不打得過我。本郡主不嫁弱者!”
“以你的能力,不嫁宇文曉,你就很難嫁出去了。”奚雪嘴上雖這麼說,卻不怒反喜道。“不愧是我的女兒,有誌氣!若宇文曉打不過你,這等廢物又怎麼能成為助力?紅蝶,若你真能贏他,他的位子,他的一切,你可取而代之!”
謝紅蝶露出一個豔麗霸氣又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中卻因不安而忐忑跳動。她總覺得奚王爺在謀算著什麼,事情沒這麼簡單。
不管是與她有婚約的宇文曉,還是她自己,都是奚雪手中的棋子。
這種被籌謀算計的感覺很不好,讓她想掀棋盤!
……
“少主!”另一頭,單軒找到了謝春風。不過洞悉了奚雪的異常,聞到危險氣味的人,鐵了心待在五色畫院,又怎麼會跟單軒回去?
“單軒,非我不想跟你走,而是催畫尊不放人,今日畫院成立,我身為其中一員,他不容任何人提前退場,駁了他的麵子。”謝春風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偏偏神情凝重,將事情往嚴重了說,“你回去告訴叔叔,我留在這兒,既是催畫尊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單軒雖然平時是個諧星,但也有腦子。他一臉為難道:“您這是非要跟您叔叔撕破臉嗎?”
“反正他也要走了,不是嗎?”謝春風灑脫一笑道。
單軒卻因他的話一驚。他們要回魔秦的事,對方應該不知情,為何偏偏仿佛洞悉了一切?少主他究竟知道多少事!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更多。”謝春風如沐春風一笑道,這熟悉的笑容,讓單軒下意識感覺渾身發涼。
“你走吧,就說我要留下,叔叔不會怪罪。”他勾人的桃花眼,眼波橫掠,藏著能吞噬人的濤濤巨浪。邪得驚人,也魅得驚心。豔麗到讓人無法呼吸。“我是帝尊秦不滅的兒子,可不是他奚雪的。若他一味想要操縱指揮我,就將這話帶給他。”
說完就折扇一揮,將單軒推開數步,含笑道了一個字:“滾!”
單軒被嚇住了,想起了被秦無忌支配的恐懼。他顯得失魂落魄,跌跌撞撞離開,若不是兩人特意選了個僻靜角落交談,這一路也不知道要撞到多少人,被人看出問題來。
謝春風看著對方顯得狼狽的離開身影。將折扇拋起,在空中挽了個漂亮的弧度,重回他手掌.
他合上扇子,負手隨意掂了兩下扇柄,垂在身後的扇墜晃動得厲害。而謝春風的思緒,也隨之飄揚。他在回想自己的夢。
一段來自三百年前的回憶,亦是一個新的預知夢。
夢中,盧修緣半倚半靠在病榻上,喝下了顧鬆雅端來的一碗藥。與之前相比,顧家先祖更加憔悴了,卻無損他的俊容,有種不計後果透支一切,使鮮花在枯萎前怒放的奇美。
盧修緣放下空碗,卻一不留神將碗捏碎,平靜神情下壓抑的怒火,這才露出來。
“好友——”盧畫聖的語氣,依舊淡淡的,仿佛將碗捏碎的人不是他。他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連重話都舍不得跟眼前的人說。“魔秦,封不住的。能堅持三百年,已遠遠達到我的預計。未來兩界必有一戰,我已留下傳承作為後手,鬆雅你又為何要透支生命去強行推算?未來,交給後人,你要學會放手。”
顧鬆雅反駁道:“我的盧大畫聖,你又何曾放手過?你為這天下做得還不夠多嗎?”
“我……”盧修緣強行起身。
“不必再說了!”顧鬆雅捂住了他的嘴,將人按回病榻道,“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難道相處這麼長時間,你還不知我與你是同一類人嗎?不用再擔心我的身體,我肯定會活得比你長。我現在隻是想要讓你的傳承者,以及我的後人,能將未來那條崎嶇的路,走得平坦一些。”
顧鬆雅深邃的目光,看向盧修緣,也透過他,隔著時空看向了謝春風。
“不管我如何蒙蔽天機,誤導那條龍,沉睡在黑蓮池裡強大的皇者,依舊會從沉睡中醒來,重掌魔秦王朝。到那時戰火連天,生靈塗炭,唯有將他徹底消滅,才能讓兩界從此恢複太平。”
“無法避免,我知道了。”盧修緣道。
“不,你不知道將發生什麼。”顧鬆雅臉上露出了一縷壓抑不住的悲傷,“那孩子,那擁有你血脈的孩子,你的傳承者,會殺了我的後人,將他的屍體獻給皇者,在皇者身旁搖尾乞憐!”
“不可能。”盧修緣篤定道,“我的繼承人,若沒有救世之心,絕不會獲得我的傳承,他必將代替我守護這片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