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畫院成立的盛會,豈容錯過?閻畫尊未露麵,所以柴副穀主作為幽幻穀代表,派人送上一份賀禮以表心意。
重要的人總是最晚出場,等人都到齊,儀式即將開始時,柴鴻清才堪堪踩著時間點踏入五色畫院,帶著他一貫慈祥隨和的笑容,向催畫尊送上美好祝願。
對於催時羽明麵上開畫院,暗地裡挖牆腳的行為。柴鴻清向閻穀主征求過意見。不過閻鴻有大事要忙,放眼兩界之爭,哪裡看得上幽幻穀這方寸之地?很不耐煩的將人打發走。
見閻鴻沒有表示,柴鴻清也大度默許了催畫尊圈地擴招的行為。
隻要催時羽還是幽幻穀的一份子,內部爭鬥相比幽幻穀整體實力的增強,他會以大局為重。
柴穀主這趟來,抱有七分真誠,三分示好,想與催時羽處出一段交情來。
因為他心中始終埋藏著一份焦慮感。
他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清楚閻鴻暗地裡在做什麼,卻隱隱不安,甚至早已察覺對方修改陣法,挪用護穀大陣能量的行為。
這枉顧幽幻穀整體利益的做法,與當初他們繼任穀主之位發下的宏願相餑。以前他總以為,閻穀主縱使有事瞞著他,最終立場也是為了這座山穀的將來。直到摘心手事件爆發,柴鴻清將種種跡象串聯在一起,心中一寒,得出了可怕的結論。
穀主要煉五色補天丹!哪怕此事一旦曝光,幽幻穀會成為眾矢之的,陷入滅穀的危機也在所不惜。
閻鴻為了自身個體的強大,已經徹底不在乎他們共同經營守護多年的基業了。
柴鴻清得出這一結論,還多虧了有皇甫君這位他的親信。當初閻穀主要殺藺盟主,擔心折損自己手下,派了皇甫君去殺人。
縱使皇甫君與藺盟主有舊仇,也掩飾不去對方拿他手下人當炮灰的行徑。到底不是自己的班底不心疼。
這次任務,卻讓皇甫君在追殺藺盟主時,獲悉了閻鴻的殺人理由——摘心手事件直指幽幻穀,不能讓藺君柳繼續調查下去!
這個殺人理由,就算被皇甫君知曉也有恃無恐,隻會讓他為保幽幻穀安全,更加痛下殺手。藺君柳非死不可!
皇甫君回來後,立刻將此事回稟他,分析了其中利害。
“閻穀主變了!現在的穀主,已經不是當年的穀主。”
“他為了自己可以犧牲幽幻穀所有人!穀主,我們該怎麼辦?”
“……”
一聲聲焦慮,讓柴鴻清越發心寒,對閻鴻的不滿日益加強,但也無可奈何。
“再等等吧。”他說。
因為他清醒知道,閻鴻是幽幻穀的頂梁柱,隻要對方在幽幻穀一日,哪怕什麼都不做,光憑名字都能威鎮寰宇,所以閻鴻不能倒!
隻要閻鴻不倒,幽幻穀就不會倒。
他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維持表麵的平和。
幽幻穀一直由兩名畫尊坐鎮,才曆經風雨不曾被搗毀。若隻剩下他一人,獨木難支。不說要麵對剿滅幽幻穀之心不死的畫盟,光是讓他獨自對付催畫尊,他就夠嗆了。
所以他才要與催時羽交好,讓對方在幽幻穀感受家的溫暖,感受到這裡有其它地方給不了的便利和優勢。
真情以待,加上利益牽絆,將對方徹底與幽幻穀綁在同一條線上。
這樣他才能安心。
這就是他為自己找的退路。
柴鴻清卻不知道,讓他潛移默化產生這種想法的人,正是他的親信皇甫君。
而這段時間在他身邊,時不時不動聲色灌輸思想給他的皇甫君,是由藺盟主假扮。
……
五色畫院裡熱鬨非凡,真心與催畫尊交好,或是有意傾向他的人,都差不多齊聚在這裡了。
催畫尊讓人點燃了炮仗,劈裡啪啦好不熱鬨。正當他宣布五色畫院正式成立,廣收門徒,眾人舉杯喝彩的時候,穀外的人也仿佛從炮仗聲中接收到了信號,大張旗鼓將幽幻穀團團圍住,展開一麵麵繪有畫盟和世家圖騰的旗幟。
“柴穀主,出大事了!”
“是畫盟,還有世家的人……”
“他們突然出現將幽幻穀圍起來了!”
眾人嘩然,催時羽不善的眼神向柴鴻清飄來,讓他感受到了一絲壓力。
“快去請閻穀主。”柴鴻清對跟班吩咐道。自己撣了撣衣袍上莫須有的灰,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派從容淡定。他神情平靜道:“走,隨吾去看看。”
見他臨危不懼,眾人也已經從乍聽消息的驚恐中恢複,想起幽幻穀易守難攻的有利地形,紛紛隨他移步。
柴鴻清隻帶走了一部分人,還有大半待在畫院沒跟隨他。因為催畫尊還未發話呢。
“催院長,您打算如何?”畫君危樓等待指示道,改口喚對方為院長。危樓說話時麵容微微扭曲了一下,並非對改換稱呼彆扭,而是在想難道自己的名字真沒起好?畫院才剛正式掛牌成立,就要同幽幻穀一起覆滅了嗎?
畫盟久攻幽幻穀不成,早已學會視而不見。如今卻突然大張旗鼓來襲,必然做了萬全準備。
與他有同樣想法的不少,全都麵露憂色。都指望著催畫尊這座大靠山發力呢。
催時羽儒雅的麵容,透出一份自信與擔當。“你們待在此地。本尊,必保你們無事。吾,去去就來!”
他一揮衣袖,五色畫院的結界受到加持更加牢固。
謝春風推開眾人上前,拎著一隻酒壺,搖了搖壺裡美酒,灑脫一笑道:“謝春風等著院長回來喝酒。若您不快點,這酒就要喝光了。”
“哈哈哈哈——”
他的話衝淡了緊張感,不但眾人皆笑,連催畫尊也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好!”催時羽回答道。
穀中有兩位畫尊鎮守,又派人去請閻穀主,就算畫盟傾儘一盟之力,請動隱世不出的畫尊供奉一起來,也不及擁有三名畫尊坐鎮的幽幻穀。他們還怕什麼?
另一端,柴鴻清帶人浩浩蕩蕩來到最佳觀戰點。當初葉墨凡闖穀,他們便齊聚在此,查看穀外情況。
“畫盟自藺君柳死後,群龍無首,隻不過是一團散沙罷了,那些三流世家與畫盟向來沆瀣一氣,沒什麼可擔心的。”眾人邊走邊打氣道。
“對對,藺君柳都死了,說不定是新盟主上任三把火,跟我們示威來的!”
而後,他們就看到畫盟最前端,活生生站著的藺盟主。
“……”媽呀詐屍了!
藺盟主已被皇甫君親手所殺,怎麼可能還活著?
眾人驚呆了。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還活著!”皇甫君叫喚比旁人還大聲,一臉上當受騙的崩潰狀。活像個被欺騙感情的老實人。
皇甫君極力自辯道:“藺君柳是我親自動手。當初他雖為逃命,跳下了瀑布,但我已經給了他致命傷,他不可能活下來!而且畫盟已經找到了他的屍體,還因此在穀外抗議了幾天!穀主,小心有詐!”
“嗯,我知道的。”柴鴻清點點頭,選擇相信自己的親信。藺盟主在追查摘心手,皇甫君為了幽幻穀,不可能放其活命。
是僥幸活下來,還是畫盟故布疑陣?當初那具高度腐爛的屍體,真的是藺君柳,還是他找的替死鬼?
柴鴻清懷有疑惑,吩咐隨從道:“去請千麵幻姬過來。”
“柴穀主,妾身在呢。”千麵幻姬裘婉遲聞訊,從人群後麵款款走來。她沒有去往五色畫院湊熱鬨,卻在聽聞畫盟來襲後,從閨房裡走出來。
皇甫君連忙叫屈道:“千麵夫人,請你看看畫盟那頭的藺君柳,是真是假?”
千麵幻姬不比他們這些畫君、畫尊眼神好。不過早有人點睛出水鏡,播放穀外的情景,方便大家看清楚。
千麵夫人對著水鏡,仔細辨認了一番。憑借她對畫皮之術高超的技藝,看不出任何破綻。
她道:“妾身看不出藺盟主臉上有易容痕跡。”
眾人嘩然!
柴鴻清已經接受了盟主還活著的事實,沉吟道:“藺君柳狡猾擅計,虛虛實實,故弄玄虛。如今畫盟大軍壓境,他是真是假再討論無意義。幻姬,你看看在場中人,可有人用畫皮之術改換容貌?”
他這是防備身邊人,已經被畫盟頂替。
千麵夫人環顧四周,從離她最近的皇甫君,一一打量過去,搖搖頭道:“沒有人施展畫皮之術,除了妾身本人。”
眾人露出輕鬆的笑,都知道她真實容貌不堪,總算鬆了口氣,不怕被身邊熟悉的人,突然捅刀子了。
這時候,柴鴻清派去請閻鴻的人回來了,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閻穀主和鬱南元等親信都不知去向,有人看到鬱南元曾與葉墨凡出了安全區,去往後方山穀。屬下已經派人去找,卻遇一層結界遮擋進不去,隻能在外大聲呼喊,擊打地麵試圖引人注意。”
柴鴻清頜首,揮揮袖子讓其離開,心情沉重。
他最擔心的終於要發生了。藺盟主還活著,必然要揭露摘心手事件的幕後黑手。
閻穀主卻在關鍵時候棄他們於不顧
他這是要讓幽幻穀成為眾矢之的!
……
穀外,藺盟主摩挲手腕上的念珠,見柴鴻清帶著一乾人出現,雙方隔著結界開始正式交流。
柴鴻清道:“盟主帶人圍住這裡,打算做什麼?”
他略過對方死而複生的疑問,好似從未有人刺殺過對方,不過藺盟主可沒打算跳過這一茬。
隻見藺君柳看向皇甫君,下意識將手放在胸口,仿佛那處有過什麼傷口,至今還在隱隱作痛。
“皇甫畫君,好身手。”藺君柳意味深長道。
“你也不差。”皇甫君臉上還帶著被欺騙的羞憤。
柴鴻清打斷他們夾雜火.藥味的對話道:“說正事吧!”
他對皇甫君的袒護,說明了他的態度。
不是自己的隊友是豬,而是敵人太狡猾了。
經過這麼一鬨,他對皇甫君最後一絲懷疑也淡了。
藺盟主在柴鴻清等人出現後,已經不再撥弄手腕上的念珠,單手負於身後道:“我此次來,有兩件事!一是為討伐摘心手幕後真凶,他就藏身於幽幻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