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商議過後,時間轉眼已經到了第三日。
這天晴空萬裡,前幾日寒風吹來的刺骨冷意都被暖陽抵消。
冰雪初融,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宮府的仆人們照例開始一天的工作。
兩名婢女提著食盒往宮家老祖的住處走去,食盒裡裝有精心烹調的早膳。宮府最好的資源都優先供給宮畫尊,她的清修地原本有多名侍女和小廝服侍,有專門的小廚房為她就近烹製美味佳肴。不過自從宮靈煙閉關,老祖宗預防有不長眼的人會影響到靈煙修行,所以不要人伺候,一日三餐皆由婢女送來,其他人連院子都不讓進。
這兩名婢女和往常一樣準時前來,老遠就看到一道冷峻挺拔的身姿站在門前。
袖口和前襟朱紅鑲邊,在素衣上豔麗奪目,如同雪地裡跳動的火焰,偏偏這身打扮的人,不像赤靈繪心的其他鬥圖師那般性情灼人暴烈,也不似宮家老祖讓人聯想起冰冷屍體上外濺的殘血。屬於宮爍的這團火焰,給人的溫度剛剛好。
自從宮爍當上正式家主後,不再如過去冷冰冰的,不過宮家的下人們卻更敬畏他,也許因為再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了。
“家主。”兩名婢女向宮爍行禮,不約而同懷著一些小心思,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麵,連聲音都比以往柔美了三分。
家主年輕俊美,修為遠超同齡人,至今還未成親,房中連個暖床的都沒有。她們這麼做,並不是希望宮爍能注意到她們,能被納入房中,而是麵對俊美年少的家主,誰都不想在他麵前失態。
“食盒交給我。”宮爍神情淡漠道。
“這……”
“家主,這是奴婢的活,做不好會被責罰的。”兩名婢女想討好他,但不想死。宮家老祖平日的嚴厲威嚴,讓她們陷入左右為難的猶豫,卻不敢鬆口。宮爍淡然的神情已經添了不耐。
“若有人問起,就說我吩咐的。”宮爍拿出家主的威嚴吩咐道,“把東西放下,退下吧。”
“是,奴婢遵命。”兩女選擇聽從,放下手裡的食盒。
這兩個食盒體積大,分量看上去也不輕,將她們的雙手都勒紅了。
宮爍打開食盒蓋子,評價道:“這麼豐盛?靈煙又要閉關了嗎?”
“是,老祖吩咐今日隻準備早餐,故而種類比以往多。”
“嗯,我知道了,退下吧。”宮爍揮袖,兩名婢女再次行禮。
其中一人恭敬道:“奴婢回去後,要向管事回報遇上了家主。”
這是流程,一切照規矩,若真出現問題她們不用承擔責任。
“嗯。”宮爍頜首,表示知曉了。
兩女見家主沒有阻攔,暗鬆了口氣,雙雙迅速離開了。這時候他們也不顧不上沉浸在“巧遇”家主的興奮中,顧不上沉迷宮爍出眾的容顏了。
比起宮家老祖帶給所有人的陰影,身為小人物的她們,不希望被卷入家主與宮畫尊的暗流中。
宮爍淡漠地望著兩女離開的背影,等她們消失在視線中,將另一個食盒也打開了。
掀開蓋子,裡麵盛著一盅粥。
宮爍用瓷勺輕輕攪拌,一股粥香竟讓人產生無比的食欲。他本打算將它們全收入徽章裡,聞著這香味卻變了主意。
在食盒的另一層裡,精美的盤子裡擺有同樣散發誘人香味的糕點,宮爍捏碎了一塊往地上拋灑,幾隻家養鳥兒落地,不客氣吃起食物碎渣。
它們被人喂慣了,很熟練的在人前進食。
宮爍見它們在地上啄得歡,臉色卻浮現凝重。
他身為家主,對入口的東西味道與平時不一致很敏銳,這段時間他家可沒換廚子,隻能說明裡麵添了彆的東西。
身為畫家,他的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好,甚至因為身處在家主的位子上,要麵對常人遇不上的危險,主動服用過微量毒素,使身體產生抗體,所以一聞就知道其中有貓膩。
那幾隻貪食的小鳥,在他眼皮底下漸漸不動彈了。
宮爍不言不語,連表情都沒有變化,直到他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中年畫家疾步朝他走來,麵有怒色。
“世叔。”宮爍喚道。他拍去手裡的糕點殘渣,嘴角輕勾出一個勉強算是笑的表情,隻是笑意沒抵達眼裡。“你來得比我預期要快。”
“宮爍,你扣下老祖的早膳要做什麼!耽誤了用餐不怕老祖動怒?”宮守冶見對方動了食盒裡的早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質問道。
這讓宮爍判定對方參與進去了。
“若真將這些早膳送去給老祖宗和靈煙,吃出問題才會動怒吧,宮守冶?”宮爍道。對方本應稱呼他家主,卻直呼他姓名,所以他也沒再叫對方世叔了。
“有什麼問題?你在懷疑我?我對老祖向來忠心耿耿!”
“那你敢嘗一口嗎?”宮爍冷道,“當著我的麵!”
“……”宮守冶頓時無言。
“宮焰。”年輕的家主喚道,被叫到名字的二品畫君,出現的毫無延誤。不用宮爍吩咐,他已經主動將糕點和粥,硬灌進宮守冶口中,強迫對方吞下。
中年畫家哪裡是堂堂一位畫君的對手?被塞的直翻白眼,食物都快堵進他嗓子眼了。
等到放開他,宮守冶彎腰捂住喉嚨想吐出來。雖然他們鬨出的動靜不大,不過這麼近距離哪裡能瞞得過宮家老祖的神識?
以往這時候,老祖宗一定會為他出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何況這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聽從老祖的吩咐。
但是這一次,宮家老祖偏偏沒出聲,在他最需要的時候。
院子裡安靜異常,仿佛根本沒有住戶,宮守冶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