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鬨天宮》裡的天宮, 是神仙們高高在上俯瞰人間的地方。落在宮家老祖眼裡,這“天宮”指的就是由她把持的宮家。
“大鬨?你要如何當著吾的麵鬨?顧有枝,你隻是畫君,而吾是畫尊。畫尊意味著站著這世界最頂峰的一群強者,意味著是你無法逾越的一座大山!”宮煥顏以絕對自信的強者氣勢道。
這話是鬥圖師千百年來總結出的血淚經驗之談。所有人都知道畫尊不可欺, 兩者之間深不見底的溝壑, 大部分人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可惜她遇上的是葉墨凡, 而不是顧有枝, 不是任何一個經驗老到的鬥圖師。葉墨凡是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短短一年時間就從最底層爬上畫君巔峰,大跨步到彆人用一生都追趕不上的畫道寵兒。而這位寵兒,還曾經在她眼皮底下鬨過一回宮家, 鬨完還全身而退了。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
對戰一位畫尊時,若連贏的信心都沒有,豈不是還沒開始就已經輸了?
失去了強者之心,日後何談超越!
葉墨凡直接點睛了畫作,神情冷漠。
宮煥顏傲慢地看對方施為,沒有打斷阻止。她大半輩子的經驗告訴她,對方不可能成功戰勝一位決意要對方去死的畫尊。
境界的差距橫亙在兩人之間。
她帶著戲謔的心思, 滿腹惡念想要看對方掙紮、絕望, 和那賤人一起死在她手上。
葉墨凡一念點睛, 畫作被激活。一隻身穿金甲, 披著大紅披風,手持金箍棒的猴子,擋在了宮煥顏和兩個年輕人之間。
它的身影看上去那麼高大偉岸,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竟連畫尊的滔滔威儀都被壓下去了。
宮煥顏一驚,再看時,為自己剛才的驚詫而冷笑。一人高的大猴子,即使看上去威風凜凜,像人一樣兩腳直立,也不過是一隻猴子。
“大鬨天宮?你要用一隻猴子打敗吾嗎?哈哈哈——”宮家老祖笑得花枝亂顫。屬於宮靈煙的年輕軀殼,即使笑得張狂,也明媚耀眼到讓人驚豔。
曾經的宮家老祖,便是這麼一個存在感強烈到讓人移不開眼的女人。可惜她選擇的道路,讓所有人一同沉淪,每個人都為她的選擇付出代價。
顧有枝、宮婉,連她宮煥顏自己都不例外。
隨著她的笑聲,周圍騰起了雲海,視線所及範圍景象都發生驚人的變化。不再是宮府一片焦土的煉獄,而是高高在上的雲端。
《大鬨天宮》的點睛效果在發酵。
四邊立起高聳入天際的盤龍白玉柱,仙樂聲聲。這裡是天宮,是仙家開蟠桃盛宴的仙殿,是諸天神佛的所在。
宮煥顏看過屠先生的《西遊記》,不過是一本連環畫。將它當作聖典的人再多,也不過是個破畫畫的,畫了滿紙荒唐牢騷之作。她甚至逼到那位畫家將新連載作《鬥破老天》戒指裡的老太太改了人設。不過回想起那件事,從女畫尊改為女畫聖,那位畫家看似妥協,實為暗諷的更改,並沒有讓她有半點愉快。
這次之後,找機會將屠先生滅口。就算滅不了口,也要廢了他那雙手,免得他再畫這些亂七八糟煽動人心的東西。宮煥顏甚至還能分神盤算著解決完這一場之後,讓她不喜歡的另一個人也該消失在大眾視線。
畫君與畫尊的對決在進行。
美猴王對上了神獸鳳凰。
在鳳凰展翅遮天蔽日的巨大體型下,這隻猴子小小的身影,顯得那麼渺小可憐。
“許久未吃猴頭了。”宮煥顏想起了那道美味菜肴,故意說來刺激對方道,“活蹦亂跳的小猴子,用金箍固定它的腦袋,緊緊箍住讓它聽話不能動彈。用小錐敲開它的頭蓋骨,將熱油淋上去。這時候猴子還沒死,猴腦趁熱吃最嫩滑鮮美了!哈哈——與此情此景多麼相似?”
在體型的巨大差距下,那隻孫猴子被鳳凰之火緊緊包住,就像套上了緊箍咒動彈不得,眼看就要被烈焰吞沒。
宮煥顏眯起眼睛,看那隻猴子全身根根分明的毛發,在火焰籠罩下,越發光澤,越發反射出絢麗的金光,並沒有任何燒焦的痕跡,與她想象中不同。讓她眼底晦暗。
“這是什麼技法?”宮煥顏對新畫技產生了興趣,她沒見過才隨口問一句,卻不影響她對這幅畫繪製者的輕視。
一隻猴子學人穿了衣服,不過是沐猴而冠,便真以為自己能翻了天?
“劈筆絲毛技法。”葉墨凡冷道。
“這名字好。”宮煥顏冷笑道,“可惜你運氣不好。若再給你時間,憑這項新畫技,你可以進階成與吾平起平坐的畫尊。那時候吾就真拿你沒辦法,隻能眼睜睜看你牽手彆的女人。不過現在,你在吾麵前第一次用出,隻堅定了吾除掉你們的決心!”
宮煥顏心中湧現出強烈的殺機和恨意,一股濃濃的嫉妒之情也在心中翻騰。
似乎換了身體後,她失去百年的七情六欲全都回來了,讓她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尊無情的神。她會嫉妒會心虛會癲狂,於是更顯得麵目猙獰,明豔的容貌染上了一層黑氣,下手也狠毒再不容情。
沒人比她更清楚,她這個畫尊水分有多大。
情緒的巨大波動讓她捂住心口,被她用“畫心”牢牢記下的每一件事,都從繪心上反饋成一段段記憶畫麵,激起她無邊恨意。
“你們隻能仰望吾,你們隻能成為吾的墊腳石!”她憤恨道。
就是因為怕自己獲得身體後,沒有了無情畫道斷情絕愛,自己會變得手軟,會變得有人情味,不再如過去有威懾力。她才要刻骨銘心,讓自己不被小情小愛影響,不露出她滿身累累的傷痕和破綻,不再被傷害!
鳳凰之火連燒了那麼久都完好無損,沒有將猴子燒死,讓它反而猴眼冒金光,似乎還能頑抗一陣子。宮煥顏見此情此景,說話越發不中聽,將自己的負麵情緒,全都一股腦倒出來,企圖影響對方。
“沒有誰能淩駕在他人之上,沒有人該被誰決定做墊腳石!”葉墨凡傲然冷淩道,“一路走來,我聽了太多類似的話。你隻是區區一個畫師、你不過是一名畫家、你隻是一位畫君……可越這樣說,越顯得你們色厲內荏。宮煥顏,你心裡其實是忌憚我的,所以才會不斷提醒我們之間的差距。”
“笑話!新畫技又如何?劈筆絲毛畫技,雖能讓你將來有機會攀上名為畫尊的強者山峰。但你召出的猴子,能在鳳凰之火下堅持那麼久,它沒有起到任何幫助作用。你靠的不過是這隻猴子本身的銅皮鐵骨,金剛不壞之身罷了!”
宮煥顏見局勢並沒有傾向自己,話鋒犀利。
她想到了對方點睛這隻猴子的用意。
《西遊記》她也曾看過,這隻孫猴子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裡待了四十九天,都無法被煉化,反而練出一雙火眼金晴。
什麼《大鬨天宮》?對方所繪的這幅畫,果然就是針對她宮家,是處心積慮專門用來克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