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從穩婆手裡接過皺巴巴黑不溜秋的孩子,他眼睛還睜不開,聲音像掐在嗓子眼裡一樣,“啊啊啊”地哭著。這麼看起來,的確不算漂亮,可他的心,卻莫名地軟成了一灘水。這是他的孩兒,他的女人給他生的寶貝疙瘩。
他低頭在孩子柔嫩的臉上親了一口,把他抱到沈瀠的麵前。
“嘉嘉,我們的孩子,你看看。”
沈瀠精疲力竭,但還是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胎發。
為人母的感覺很奇妙,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好像剛剛所經曆的漫長痛苦,都變成了心口湧出的甜。
“給孩子起個名字吧?”沈瀠溫柔地說。
裴延想了想:“定字,如何?”
定,平定天下,定國□□。
沈瀠點頭,手放在孩子軟糯的臉上,閉上眼睛:“我累了,睡一會兒。”
*
一個月過去,京城裡已經有了冬日的寒意。明德宮已經開始燒地龍,各宮也都開始供應炭火。
前方不斷有戰報傳來。魏老將軍領兵,勢如破竹,韃靼已經被趕回了開平衛,並上了議和書。
裴章手裡拿著議和書,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徐器在旁說道:“皇上,這次看似韃靼敗了,投降議和。但他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錢沒有,要地也沒有,提出來的條件不痛不癢,我們也占不到便宜。不知魏老將軍到底是如何同他們說的,這樣的議和書也敢遞上來。”
這回去抵禦韃靼,本是十拿九穩的事,眾人都知道韃靼根本不可能吞下大業,不過是做個樣子,找回點麵子。這件功勞原本落在徐器的頭上,半路卻殺出個魏老匹夫,活生生把功勞搶去了,徐器心裡自然有千百個不滿。
裴章的手指扶著那宣紙麵,問道:“西北那邊可有動靜?”
“謝侍郎在那兒坐鎮,應該翻不出什麼浪來。皇上英明,當時派謝侍郎去西北軍,便是猜到了有今日吧?”
裴章不語。那時西北地動,沈瀠和謝雲朗都在大同,兩個人應該見過。如果見過,謝雲朗有沒有可能把她認出來?要是認出來了,謝雲朗會怎麼做?
他們都以為他不知道沈瀠和謝雲朗之間的那點往事,實際上娶沈瀠之前,他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隻不過那時他在乎的是安國公的權勢,沈瀠喜歡誰,他並不在乎。後來他登基稱帝,沈瀠變成皇後,謝雲朗也娶了高氏女,生下一雙兒女,這件陳年往事,怎麼看都算是翻篇了。
可謝太傅之死,謝首輔致仕,沈瀠私下與謝家的那些往來,他也都知道。謝雲朗雖然刻意避嫌,明麵上幾乎沒有與中宮皇後有任何交集,可沈瀠這些的善意他也全都接受了。這麼看來,並非流水無情,隻是將情深埋在心裡。
所以一直到沈瀠去世,裴章才打算真正重用謝雲朗。
“皇上,該吃藥了。”大內官雙手托著托盤進來。托盤上是一隻琺琅瓷碗,湯藥還冒著熱氣。
徐器問道:“皇上身體不適?”
裴章單手拿起碗,一口飲儘,淡淡道:“隻是太醫院開的調理身體的方子,不必在意。”
徐器想起女兒所托關於立太子的事,但見皇帝神色淡淡的,料想現在也不是個好時機,按下不提。
他從大殿退出去,恰好看見馮淼進來。兩個人打了個照麵,馮淼破天荒地朝徐器拱了拱手。剛開始徐器從西北回來,兩個人之間為了爭權,不說水火不容,至少也算不得愉快。但自從女兒生下皇子以後,徐器能明顯感覺到馮淼對自己的態度與以往不同了。
他微微頷首,留神看了眼身後,卻不敢久留。
馮淼是來向皇帝複命的。飛魚服,繡春刀,滿臉肅殺。他本就是個寡言的男人,站在那裡悄無聲息,如同影子一樣。錦衣衛本來就是皇帝的影子,做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這一個月,他幾乎將整個直隸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裴延和沈瀠的影子。所以他斷定,這兩人已經不在京城了。
“不可能,他們走不遠。”裴章果斷地說道,“她懷著身孕,而且已經要臨盆。裴延肯定不會冒險讓她長途跋涉。醫館也沒有任何動靜?”
馮淼搖了搖頭,又道:“他們會不會再藏在宋大人那裡?”
裴章之所以沒查宋遠航,料定裴延沒那個膽,敢再入保定,宋遠航也不敢再收留他們。上回沈瀠的事,裴章已經狠狠敲打過宋遠航了,除非他們私交好到可以舍棄生死。
眼下一月已過,裴延就算曾借住在宋家,此刻也應離開了。
“不必再查了。”裴章說道。京城裡肯定還有裴延的人,會把這裡的風吹草動儘數告訴他。這個隱藏在幕後之人,才是當前最大的隱患。至於裴延,就算回到大同,想要與他作對,師出無名,如何能讓舉國響應?到時,不過是自掘墳墓而已。
他不妨再給他們點時間,認清現實。
沈瀠終歸會明白,她千挑萬選的男人,不過是個草莽之輩,難堪大用。
這天下,還是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上個月說過,這個月一定會完結的啦!所以沒剩多少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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