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衝著杜夫人歎息:“我們家的孩子啊,被我與他父親保護的太嚴密了,總覺得孩子還小呢,多護他們幾年,再沒想到公爺走了這步……”
杜夫人很會說話:“也是公爺太能乾了,萬事不用人操心。”
兩人不免緬懷賈代善一番。
少時,杜大人由著賈赦賈政陪同進來了。
丫頭一聲通稟,張氏王氏忙著回避。
石梅這裡起身迎接杜大人。
兩下見禮已畢落座。
石梅這裡招呼丫頭上茶待客。
賈府居喪,滿室肅穆。
杜大人這裡也不囉嗦,直接說到主題:“今日之事,老夫都聽如海說了,原是林母作興辦錯了,夫人受委屈了。
這事兒我們夫妻也有視察之過。
然則,覆水難收,既定之事難以更改。
老夫知道夫人有氣,然而,這事兒萬不能鬨到人儘皆知。
且不說陛下龍顏震怒,兩家都要受訓斥,隻說這親事是老公爺定下,夫人難道忍心讓公爺泉下不安嗎?”
石梅長歎一聲頷首:“杜大人這話說中了我的心病,之前我也是話趕話,一時氣憤,這心裡其實是左右為難,難下決斷。
忍氣吞聲,我不甘心!
我的敏兒金尊玉貴的養大,豈能眼睜睜看她被人作踐受委屈?
鬨到禦前,我也不忍心!
一來,我敏兒是女孩兒,一旦退婚,清譽必定要受損。
二來,探花郎十年寒窗不容易。
我心裡早把他當成女婿看待,一個女婿半個兒,我豈忍心壞他的前程?”
杜夫人忙著安慰:“天下父母心,令千金受委屈了!”
杜大人見石梅這般的配合,十分高興:“夫人這話老夫相信。好在隻是小定禮除了紕漏,還能補救。
隻為林母體弱多病,林府與賈府的婚事,如海已經全權委托與我們夫妻料理。
老夫在這裡向夫人承諾,三年後,兩府下聘過大禮,老夫必定辦得風風光光,讓夫人滿意。
當然,這一次夫人受了委屈,不能這般輕易抹去。
老夫做主,讓如海向您斟茶賠罪,未知夫人肯不肯看在老夫的麵上,高抬貴手,饒恕這一回?”
石梅忙道:“杜大人言重了,大人是清流領袖,多少人以追隨大人為榮,我豈能不信大人!”
如海多麼機靈啊,杜大人這裡說著話,他已經高舉著托盤在石梅麵前跪下了。
男兒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君王。
論說,石梅身為嶽母也受得起。
然,杜大人夫妻當麵。
石梅自然不能給人不知輕重的印象。
在如海跪下的當口,石梅側身避開,然後親自攙扶:“你這個孩子,男兒膝下有黃金……”
杜大人很滿意賈母的做派,卻道:“嶽母也是母,這禮,夫人受得起。”
這一下,雖然林母沒有出麵賠情,有如海的恩師出麵承諾,份量比林母更重。
榮府的裡子麵子都有了。
杜大人還欠了榮府一個大人情。
石梅這才滿意接過茶水。
事後,石梅安慰賈敏:“榮府如今風雨飄渺,前程難料,我們不能為了你孤注一擲。委屈你了!”
賈敏卻道:“母親與兄嫂做的足夠了,且探花郎才貌雙全有擔當,女兒不委屈!”
石梅摸摸賈敏的額頭,心裡鬆口氣。
她還真擔心林母與她死磕到底,把才貌雙全的林妹妹蝴蝶了!
此後,如海逢七便會前來鐵檻寺盤桓一日,跪經化紙上香,儼然賈府的兒子一般。
得知賈政要參加科舉,如海又把自己做了筆記的四書五經收拾了一大箱子拉到了鐵檻寺,送給賈政研讀。
閒暇還與賈赦研討策論,與賈政研究時文。
賈赦賈政無不誇讚如海的人品才學。
石梅越發沒話說了。
她若不認如海,隻怕賈赦幾個也不答應了。
六月十八,賈代善停靈百日。
次日,石梅帶領榮府一眾兒孫,護送賈代善的棺槨返鄉。
六月正好是東南風,船隻南下,順風順水,十分迅捷。
一月後,大船到達祖籍。
金陵留守的老十二房族親早已等候碼頭。
石梅被賈赦賈政攙扶著下船。
碼頭已經白浩浩,跪滿了賈氏族人。
宗族兒郎親手抬了棺槨下船。
賈敏大放悲聲……
瞬間,整個碼頭開了閘般陷入哭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