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朝四海升平,城門雖不是徹夜不關閉,卻也會等到戌時過了，才開始打點,儘量讓趕路的人能夠進城住宿。
不過,也有例外。
像是四年前八月謀逆期間，燕候提前閉城門宵禁。
石梅與金大直奔城門。
攏共二十四人，全部騎著高頭大馬,疾馳出城。
城門官兒跟金大認得，不免寒暄：“金大爺這是有要務？”
金大隨口便道：“金陵老宅有一批物資上京，如今在通州碼頭,我們過去交接一下。”
榮寧二府老家金陵。
如今又是秋下，金陵有物資進京也是常理。
石梅一行順利出城,直奔鐵網山。
鐵網山是挨著皇家獵場的一座險峻的高山。
山上古木參天，植被茂盛，是野生動物的天堂。
京郊許多獵戶就靠著鐵網山吃飯。
這些獵戶一般隻敢在外圍,不敢深入。
最近幾年尤其邪門,夜間常常有獵物跳崖自殺。
起初大家隻說是鬨鬼。
後來愈演愈烈，才引起朝廷的注意。
那一次賈璉罰幾個調皮的兄弟探查鐵網山,卻無功而返。
白錦堂一直沒有放棄。
據白錦堂說,這鐵網山就像是一座迷宮，走著走著就回到原點。
許多獵戶傳說，山中有鬼，這些鬼不想讓人打攪，故而弄出的鬼打牆。
嘉和帝自然不信,找了皇覺寺的大師推算，卻說朝廷有一大劫難，來自鐵網山。
是故，嘉和帝才命燕候賈璉翁婿查辦此事。
這一次，白錦堂有了眉目。
燕候卻是故意選擇外孫洗三出兵，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
隻是瞞過石梅。
更沒想到，石梅在金大的帶領下，追到了賈璉等人開辟的後山小路上。
燕候與賈璉賈琮都不在山腳，隻有賈赦賈珠水澈三人，帶著千餘人留守。
賈赦見了石梅大吃一驚：“母親？您怎麼來了？”
石梅道：“你把我賈府的男丁一網打儘，還敢問我？”
賈赦拱手道低頭：“兒子慚愧。”
石梅道：“璉兒琮兒還有瓊兒呢？”
賈赦道：“他們上去了。”
石梅看時，懸崖上垂下來一根牛皮的繩索。
很顯然，是有人先探路，這繩索乃是接士兵。
這個探路的人，肯定是白錦堂無疑了。
石梅道：“探聽到什麼？”
賈赦道：“上麵住了一千多人，據說都是死士，有人在對他們進行殘酷的訓練，預備……”
刺王殺駕！
鐵網山挨著皇家圍場，嘉和帝雖然多年不到圍場。
但是，總有一日會來。
嘉和帝不來，四皇子與皇孫總會來。
這個計謀很不錯。
這個朝廷誰有這些私兵，屈指可數。
就是不知道是忠順王餘孽，還是廢太子舊部。
隻要把勉強還算囫圇的四皇子鏟除，嘉和帝活著也隻有屈服。
甚至弄不好，這個朝廷就要分崩離析。
無論是誰的人，也算是報仇了。
這些人吧，無論誰家的奴才，都不值得同情，為了個人野心，殘害無辜的性命。
一旦皇帝皇子受到傷害，整個圍場的侍衛，乃至他們的家眷，都要牽連。
尤其是女子，下場無不淒涼。
石梅道：“你跟這兒守著吧，我上去找璉兒琮兒，後街的幾個孩子，不把他們帶回去，我是沒臉見人了。”
賈赦自知本事不及母親，卻是拱手道：“兒子陪母親。”
石梅道：“你是軍中將軍，要從聽上級命令，讓你接應，你就好好堅守崗位。珠兒跟我上去吧。”
賈赦知道，母親這是提拔二房呢。
再者，賈珠不是軍中之人，他確實可以不受軍令節製。
石梅帶著賈珠，隻把繩索當成扶手，幾個跳躍就上去了。
石梅上了山，金大才帶著斥候上來。
他們順著繩索爬上了山巔。
賈珠耳朵貼在地麵聽取動靜。
石梅卻在打坐，一邊等候金大，一邊放出神識尋找賈璉幾個。
他們卻是前天傍晚隱藏在山腳，一邊探路，一邊架設通道，送了一千士兵上山，賊人就停止操練。
他們也潛伏下來不敢動靜。
白日更不敢動靜，等到夜半，賊人又開始操練了，他們才借著這個機會開始攀登。
已經上來一千人，但是對方是死士。
他們準備等著賊人睡下，再開始清剿。
石梅眼睛盯著金大，伸手道：“拿來吧。”
金大一愣：“啥？”
石梅道：“蒙汗藥不是斥候得必備品嗎？”
金大隻得乖乖摸出來一包藥粉遞給石梅：“這人可是太多了，這一包隻怕是不頂事。”
石梅道：“削弱他們的戰鬥力就足夠了，到時候，他們投降，咱們也減少傷亡。”
石梅道：“你去跟二爺聯係，我跟大爺去下藥。”
金大待要反對，石梅已經一跳一縱，狸貓似的消失了。
這般時候，林中的野獸亂竄，祖孫這點動靜根本沒驚動任何人。
石梅與賈珠很快摸到了賊人的夥房。
這些賊人白日不吃飯，指望夜裡兩頓飯。
石梅這裡剛把蒙汗藥下到了水缸裡。
外麵又來了人，又往水缸裡下了許多的蒙汗藥。
石梅一看，頓時樂了，不是賈璉賈琮是誰呢？
然後，石梅竟然看見賈琮身後有閃出了賈蓉葉箏。
這些小崽子，就沒得一個消停的。
不過，看著賈璉跟賈琮賈蓉葉箏抱團，做事齊心協力，石梅還是很高興。
這就是所謂的打架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石梅對著賈璉的耳朵說了幾句。
賈璉就看向石梅藏身之處。
石梅便道：“不要告訴燕候我來了，就說執行任務的時候碰見賈珠，他著急了，上來接應你們。”
賈璉應了。
石梅又道：“到時候，你們兄弟莫走散，我好在暗中照應你們。”
石梅主要照應賈琮賈珠葉箏，再有族裡的八個後生。
人家是來掙前程，不是來送命，好幾個媳婦沒懷孕呢。
賈珠這般時候便跟著賈璉賈琮行動。
石梅就在夥房外麵的大樹上潛伏。
據說這些人一般從戌時初刻開始訓練，要到寅時正刻才會結束訓練。
石梅還可以打坐一段時間。
這樹上正好有一個廢棄的喜鵲窩，被石梅征用了。
石梅循環了一個周天，睜開眼睛，方才子時，又繼續練功。
石梅是被驚叫聲，喊殺聲驚醒。
燕侯動手了。
石梅神識外放，很快找到了賈璉兄弟們。
賈珠賈琮還好，吃力的是葉箏賈瓊賈琛幾個。
石梅飛快的掠過去，蹲守在暗處，看見誰有危險就出手料理。
賈璉賈璉兄弟很快察覺到祖母的來了。
他們常常一槍出去，麵前就倒下一大片。
或者是敵人氣勢洶洶而來，他們尚未揮刀，敵人已經倒地。
賈璉見祖母罩著幾個兄弟，他慢慢脫離了兄弟的陣營。
正好這個時候，賊人發現了燕候的存在，有四人包抄燕候。
賈璉飛奔而來，斬殺四人。
然後，他再沒參加戰抖，而是站在燕候身邊護衛。
賈璉已經是侯爵，想要上升，這幾個毛賊都給他，也堆不起個公爵。
燕候見賈璉這般，知道他的意思，這是把功勞讓給賈珠賈琮賈蓉幾個了。
到時候論功行賞，是按照人頭計算。
這一回，榮國府的八個伴讀，雲騎尉是跑不掉了。
賈珠大約也能混個輕車都尉。
這一殺，隻殺到天亮，清剿方才結束。
然後，燕候繳獲了匪徒的簽押房，按照花名冊點收人頭。
因為蒙汗藥加持，我方傷亡很少。
死亡士兵不足百人。
他們遇到對方的悍將。
一千多匪徒，殲滅五百餘人，活捉了五百餘人，漏網不足百人。
這一百人都被榮府的斥候撿到了，交給了賈赦。
這一晚清剿賊人大本營，大獲全勝。
翌日。
石梅一行人押送一隊車馬進京。
又遇到昨日的城門官兒，大家打了個招呼。
金大還送給人家一隻肥麅子。
這車上拉的當然也是山上的野味。
光是匪徒積攢的臘味，就拉了足足四大車。
這日夜半戌時，嘉和帝駕臨宗人府。
廢太子父子被提到嘉和帝麵前。
嘉和帝把山上繳獲的皇宮地圖，獵場地圖，再有匪徒花名冊，匪徒的供狀，一起砸在廢太子臉上。
“當初你喊冤叫屈，說你沒有謀反之心，這是什麼？”
廢太子看了說道：“他們交代的不夠清楚嗎？他們是我的舊部，這是官逼民反……”
嘉和帝冷笑：“官逼民反？
不讓你登基就是逼你？
朕沒早點死就是逼迫你？
好一個滿嘴仁義的禽獸。”
嘉和帝起身走了：“朕對你們父子仁至義儘！”
翌日。
封閉的義忠郡王府忽然中門大開，門楣掛白。
廢太子，義忠郡王父子歿了。
嘉和帝發下旨意，追封廢太子為義忠親王，廢太子按照親王的規格治喪。
然而，文武百官，不得旨意，誰也不敢上門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