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除夕,榮府所有的女眷基本都進宮朝賀。
從前隻有一個太後娘娘。
如今多了一個皇後, 就有些麻煩。
朝賀的順序有講究。
中間還有個陛下的生母皇貴太妃。
石梅叮囑張氏:“進宮後看情況。大家都去翊坤宮, 自然好。
若都是先去坤寧宮, 那也是沒法子。”
張氏卻道:“按禮製, 自然先去翊坤宮, 張菀沒得這樣糊塗。”
張菀實在是十分聰明。
她提前去了翊坤宮, 賜飯的女眷也在翊坤宮設宴。
石梅對張菀的認知, 上了一個新台階。
她如此,一可緩解太上皇的不滿。
二也可以給自己尋找助力。
太後如今沒有任何牽絆。
她說好話或許不起作用。
但是, 她說了誰的壞話, 上皇隻怕會留心。
石梅伸個大拇指:“張家的家教十分好。”
張菀這是忍得一時之氣,卻給自己謀得百年錦繡。
她這般敬重太後, 將來太子登基,皇帝皇後難道不這樣恭敬她?
太後都六十了。
她卻隻比水陽大十三歲,基本可以跟未來的皇後共同進退一輩子。
水陽若是得到太後皇後的共同維護,
後宮裡的女人想要禍害水陽, 無異老虎吃石滾。
榮府女眷在翊坤宮受到優待,坐席排在國公府這一塊。
翊坤宮的宴席到一半的時候, 太子來了。
太子並未單獨敬酒。
他敬了太後, 敬了皇後。
然後給所有的誥命夫人敬了一杯酒。
這一日, 燕候的夫人也來了。
他之所以來, 是因為太子正在變聲期,一副公鴨嗓子。
兼之太子練武,身材健碩修長, 再不是她記憶中的稚嫩粉嫩的幼子。
燕候夫人遠遠的看著太子,心裡隻是感慨,自己的幼子活著也該這麼大了。
然後,她也感慨,夫君的卻是陛下的親生兒子。
看看太子,竟然跟自家的夫君的眉眼有幾分相似。
燕候夫人有些傷懷,卻沒有多想。
然後又有水靈與水澈的媳婦打岔敬酒,太子很快就告辭了。
他一會兒要陪著太上皇與父皇祭祖呢。
這一日,石梅也看見了元春的小姑子杜籣,二品修媛娘娘。
她幾乎亦步亦趨的跟著皇後張菀,處處以皇後為尊。
席間,她雖然多數時間看著杜家的女眷,卻是抽時間朝著榮府這一桌,笑了一笑。
是個八麵玲瓏的姑娘。
其餘幾位跟著的娘娘,就沒有杜籣的沉靜,眼中儘是厭煩。
這卻有緣故。
新帝冊封的九嬪,多是地方督撫。
這些督撫家眷多不在京都。
三品嬪妃家的女眷,也不在太後留飯的名冊。
她們在家都是萬千寵愛於一身。
一朝飛上枝頭,心裡懷著大誌向。
今日來了四位,有三位沒有懷孕。
有一位是最早流產的那位。
臘月,兩位在九月夭折孩兒的嬪妃,竟然又懷孕了。
實在夠拚命。
對這兩位懷孕的嬪妃,皇後吸取教訓,下懿旨命她們無需到坤寧宮拜賀,也無需到翊坤宮拜賀。
以免她們出了問題,新帝遷怒。
三天的經卷抄下來,皇後心有餘悸。
她再不沾手這些嬪妃的衣食住行,隻讓內務府按照規矩辦事。
皇後也不傳召兩位嬪妃。
即便表示關心,要賞賜褒獎,也直接從內務府走。
她隻動嘴下懿旨,從不讓坤寧宮的人沾手。
張氏這一趟進宮之後,也算是放心了。
婆婆說的對,侄女兒不是小孩子。
她已經迅速成長,能夠在宮中立足。
轉眼就到了正月初六。
榮寧二府開始宴客。
今年皇宮的氣氛壓抑,民間也不敢大肆慶賀。
榮寧二府隻是宴請了姻親。
同僚之間的走動都寫信推辭了。
當然,這隻是表麵的應付,私底下肯定不能斷了往來。
□□燕候與賈赦是姻親,不可能斷絕往來。
有這兩把長劍杵著,□□甚安心。
其實□□跟之前的太皇黨重合大半,被新皇拉去的隻是少數。
當然,大家都在賣命的乾事,隻是聽誰的命令,先乾哪一件,派什麼人去乾,有所區彆爾。
然後,今年的會試主考官,上皇跟當今又發生分歧。
陛下想用傅大學士為主考。
他是五皇子的舅舅。
因為傅貴太妃母子投效新皇。
五皇子有兒子,很健康的兒子。
五皇子圈禁的時候,身上的王爵被罷黜了。
她想給五皇子討回來了。
五皇子自己也有此意。
出了宗人府拜見新皇,三跪九叩那叫一個虔誠。
新皇看著往日齊頭並進的兄弟匍匐腳下,心裡十分舒爽。
大皇子是兄長,有禮讓之恩。
新皇給予君前免跪的權利。
十三皇子是他的親弟,跪拜他沒有什麼成就感。
其餘的兄弟都被忠順王整殘廢了,輕易不到君前。
五皇子的誠服,讓新帝在太上皇的打壓下,找到一點優越感。
傅貴太妃自從除夕之後,幾乎天天去新帝生母皇貴太妃麵前,伺候討好。
皇後這邊翊坤宮的宴席散了,去給親生的婆婆皇貴太妃拜年,福身行晚輩禮。
傅貴太妃卻暗示皇後行國禮,大禮參拜。
皇後不會輕視上皇的嬪妃。
但是,也不會容忍她們挑釁。
皇後笑問:“傅貴太妃這是暗示本後,向您三拜九叩?”
貴太妃沒想到皇後竟這樣剛性,圓滑應酬都不懂嗎?
貴太妃卻忘記了,皇後是後宮之主。
貴太妃嚇著了,忙著向皇後請罪。
皇後讓她蹲了片刻,方才叫起。
皇後隨即告辭:“正旦日要祭拜奉先殿,兒媳告辭了。”
德皇貴太妃不封太後,是太上皇之意,意在遏製。
德妃封後,還不聯手打壓太子?
皇帝是可以冊封太後。
但是,太上皇可以拒絕有兩個皇後。
太後譏笑都一聲貴太妃醜人怪多。
張菀是個謹慎之人。
為了避免皇貴太妃或者是貴太妃到陛下麵前挑唆。
皇後提前向新帝稟報貴太妃的說辭。
新帝這個時候正是心煩意亂,聞聽他親生母親竟然沒有阻止貴太妃,心裡十分窩火。
這個時候,他內憂外困,親生母親幫不上半點忙,卻要挑釁上皇。
醇正帝不能發作親生母親,卻是遷怒五皇子。
正旦日各種宴會都劃掉了五皇子的名字。
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五皇子圈禁十年,身子不爽,多多休息吧。
然後,新帝試探林如海,看他有無意願主考。
林如海豈能上他的當,當即婉拒:“多謝陛下抬愛,無奈下官才疏學淺,且犬子青玉今年要參加會試,下官理應回避。”
最終,主考官定了杜閣老。
新帝指明金煋做副主考。
金煋再次婉辭。
林青玉是他的準女婿,到時候林青玉中了,容易引起學子的猜忌。
最終,副主考定了禮部尚書顧燮。
顧燮是江南人氏,目前來說沒有派彆。硬要說派彆,他是上皇的舊人。
主考副考都是上皇的人,新帝添加一個副主考熙郡王。
上皇也添加一個副主考,燕候。
燕候不參與閱卷,不參與欽定名次。
他隻是負責考場監察,監察學子是否舞弊。
當然,也監督監考官,閱卷官是否公正。
其實,按照石梅的想法,這個考場讓賈璉監考最為合適。
三百名考生,但凡誰想作弊,都逃不掉賈璉的眼神。
閱卷也是一樣。
隻可惜,賈璉的資格是有了。
但是,碰見賈璋考試,他也在回避之列。
張氏這邊準備賈璋的婚禮,索性家具都是現成的。
當初水靈入門之時,看不上的一套紅木家具,都在庫房裡鎖著。
如今搬出來擺在客房與書齋。
臥房裡的家具自有女方準備。
當然,梅家若是要求擺放他們的妝奩,張氏也不反對。
這家具將來給寶玉娶親也是一樣。
二月初九,賈璋進場了。
梅家夫妻親自來了榮府查看新房。
賈璉占了中軸葳蕤軒。
賈琮占了東大院與小東院。
賈璋的新房就放在西邊的花園子裡麵。
蓮園與榴園屬於榮禧堂的跨院。
榴園已經給了賈蘭。
蓮園將來肯定要給賈璉的女兒。
故而,賈璋就去了西苑。
西苑可是個好地方。
院子雖然跟賈琮的東大院差不多。
但是,它出門就是花園子,轉彎就是蓮花湖。
蓮花湖水來自翠微山。
石梅就很喜歡這個地方。
但是呢,榮慶堂是主建築,石梅住過去不要緊,禦史該參奏賈赦不敬了。
石梅一個人占著兩座宅子也不好。
畢竟家裡的孩子多。
梅家是清貴之家,看著這一座宅子。
梅翰林兩夫妻笑得嘴巴合不攏。
這裡空氣清新,四季花開,簡直就是人間的仙境。
梅家沒有燕候府的實力,沒有嫌棄客房與書齋的木頭隻是紅酸枝。
梅夫人挽著張氏胳膊親熱:“我們大姑姐日日念叨說,榮府的兩代婆婆如何如何好,看待媳婦跟閨女一般,今日我算是見識了。”
張氏推遲婚期的事情也不計較了。
畢竟,林青玉定了三月十八成親。
賈璋三月二十八的婚期也不算晚。
梅夫人回家去就叮囑梅馨兒:“你婆婆心疼小兒子,把花園子給你們小兩口,要孝順公婆,敬重兩位嫂嫂。
特彆是你二嫂子,那個意思我看出來了,你婆婆事事帶著她,畢竟你表姐將來有自己的侯府,估計今後榮府就是你二嫂子當家。
你也彆爭,日後跟著姑爺出門做官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