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確認此事和這樁案子有沒關係,我怕我說了,既幫不到案子,又傷及無辜。我……我難過。”明舒為難道。
陸徜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她正看著何師娘。
何師娘已經將暈未暈地被林大娘死死摻住,雙手緊緊攥住胸口衣襟,滿眼擔憂焦灼地看著自己丈夫。
徐山長在書院私藏罪臣之後本就有過,若再爆出欺瞞三皇子,那可真是……
明舒在書院呆了幾天,何師娘待她很好,徐山長亦是好人,她若是揭穿那件事,對山長和師娘的打擊恐怕會很大。當初她本想回城悄悄地查後再作打算,可眼下事態發展已經出乎她的預估了,她非常矛盾。
那個發現,她到底要不要在此時說出?
“明舒,說與不說都是選擇而已,沒有對錯可言,你不要把彆人的罪過背在身上。還有,何為無辜?真正無罪無錯才叫無辜,若會因你發現的問題而受懲罰的,那不是無辜。情理法三者,你得先想清楚在這件事中哪一者最重,再作決定也不遲。”陸徜緩道。
明舒咬著唇的牙漸漸鬆開,似懂非懂看著陸徜,想問什麼卻又說不出,正逢三皇子那邊又開始查問案情進展,陸徜敲敲她的腦袋:“先聽聽看吧。”
侍衛繼續稟告調查到的信息。
經過一番仔細查問,全院到場的七十位學子並所有雜役都逐一問過後,已經可知楊子書的為人。楊子書在院中的人緣極差,同窗不是厭他就是怕他,被他欺淩的學子不在少數,而與他有過節、仇恨他的學子也不少,真真是鬆靈書院一害。
若說殺人動機,在座恐怕好幾人都有嫌疑,不過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最大的嫌疑仍落在謝熙唐離二人身上,因他二人也都與楊子書有過節。
且不說前一日謝熙才和楊子書打過架,把那楊子書按在地上下死力打,這事整間鬆靈書院都已經傳開,就是前段時間,楊子書和謝熙、唐離都分彆吵了幾次,也鬨得挺厲害。
“謝熙,永慶候世子?這個時間他不在官學好好溫習功課準備會試,跑到鬆靈學院做什麼?”趙景然聽到這些,蹙起眉頭道,“他們之間又有什麼恩怨?”
侍衛帶了兩個學子過來,回道:“殿下,經查問,這兩個學子與楊子書走得較近,交情尚可,根據他們所述,楊子書此人功課平平,平時沒少挨先生罰,為了逃避懲罰,他常常將同窗功課抄為己有,尤其是那些弱小不堪其擾的學子,而唐離就是其中一個。唐離的詩詞不錯,為人又沉默,獨來獨往的,楊子書就盯上唐離,幾次三番找他麻煩逼他代筆,甚至連此番殿下駕臨書院考校的詩詞,也是他強逼唐離代筆。謝熙與唐離走得較近,二人交情甚篤,與楊子書起爭執,應該也是由唐離受欺辱而起,謝熙替其出頭。”
那兩個學子未被問話,便都垂手戰戰兢兢地站在旁邊。
趙景然掃了這兩人一眼,在心中消化這些消息,陸文瀚已然發現早已在外等候多時的陸徜與明舒二人,衝他二人揮揮手:“陸徜,明舒,你們可查到什麼?過來回話。”
陸徜與明舒方並肩走到堂內,一起朝趙景然和陸文瀚行了禮。
“啟稟殿下,陸大人,學生在竹林內找到極有可能是凶器的箭筒。”陸徜雙手托帕,呈上袖箭箭筒,趁著趙景然與陸文瀚看箭筒之時,他又將先前和明舒說的再說了一遍,最後才道,“這箭筒之上刻有落款。”
趙景然與陸文瀚便將箭筒湊近來看,果然在筒上看到了字。
砰——
趙景然大怒,拍案道:“去把謝熙帶過來問話。”
宋清沼站在一旁,盯著那箭筒,眉心緊擰。
“還有何發現?”陸文瀚繼續問陸徜二人。
“此物被丟棄在竹林內,正是從環濤館往竹林館的路途上,殿下,大人,請看。”明舒又打開她的小冊子,將地形圖指給二人看。
有了地形布局圖,一目了然,箭筒位置就在環濤館與竹林館中間。
“謝熙所住之處,就是竹林館?”陸文瀚道。
“正是。”明舒道,又說起另一發現,“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我和阿兄及殿下的兩位侍衛在竹林中搜索線索時,並沒發現腳印。竹林外圍有片花圃,今晨剛澆過水,泥還未乾。如果凶手真的是從竹林到環濤館下手,必然會在濕泥上留下腳印,但我們找過,沒有任何腳印。”
這與眾人心中謝熙通過竹林走到環濤館行凶的推測又有矛盾,一時間疑雲重重,宋清沼此時開口:“殿下,陸大人,請聽清沼一語。此案眼下尚有無數謎團未解,如今我們撥開尚不足十之其一。要殺楊子書什麼時間都可以,可凶手為何偏要挑今日動手,又偏要挑在殿下帶眾人參觀書院的路上,在環濤館下手?如此明目張膽的行凶,又把凶器扔在竹林中,這不合常理。”
“學生同意宋兄所言。”陸徜亦開口附和宋清沼。
宋清沼朝他遞去感激的目光,陸徜回以頜首。明舒在旁邊歪頭望去——前幾天還不許她接近宋清沼呢,她阿兄這是和宋清沼好上了?
“不止如此,剛才學生提過,這袖箭一般為女子防身所用,謝熙七尺男兒,手掌寬厚,這袖箭並不趁手,他必定是造來贈人的。”陸徜又道。
明舒心中一動,剛想說話,那邊侍衛已將謝熙帶到。
行過禮,謝熙靜立旁邊,臉上並無絲毫慌亂,隻等問話。
“此物確是謝熙所有。”看到侍衛呈來的箭筒,他想也沒想就承認了,又道,“但這件暗器前兩天就失蹤了,也不知是被人偷去,還是不慎遺失,我找過書院內能找的所有地方,均沒找到,不想竟被人用於行凶。”
“是你的隨身之物?”陸徜反問他。
“是。”
“不是用來贈人?”
“是用來贈人,不過還沒送出。這是要贈予縣主之物。”謝熙靜道。
明舒倏地攥拳:“你撒謊!”她無法忍受謝熙在這個時候將聞安搬出做擋箭牌之舉,把最無辜的聞安扯進這灘渾水。
謝熙看了眼她,依舊冷道:“我與縣主自小定親,送她一兩件玩物又有什麼可奇怪的?這袖箭本就為女子所造,我不送她又能送誰?書院中可沒我能送之人。”
此言剛落,陸徜就聽到明舒咬著後槽牙的切齒聲。
他想,謝熙把他的大小姐惹怒了。
“有!書院裡有你要送之人!唐離,就是女人!”
此話剛落,明舒就聽四周響起驚愕的抽氣聲,遠遠的,林大娘的低呼亦隨之響起,何師娘暈過去了。
明舒閉了閉眼,拳頭越攥越緊。
一隻溫熱的手掌忽然覆在她的拳上。
陸徜輕輕抓住了她的小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