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明舒自己,沒人知道她在一夜聽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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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徜睡了一覺,睜眼時天色已黑透,沒人來喚他用飯。
這一覺雖然睡得不長,但黑甜無夢讓他神清氣爽,仿佛多日霧霾散去,久違的清明又歸來。他燃燈在書案後閒坐靜思,既不提筆,亦不取紙,入定般看桌麵,直到有人敲門。
“阿兄醒了?”明舒見他屋中亮燈,便知他已醒來,於是端給他留的晚飯過來。
“明舒,過來。”陸徜坐未動,朝她勾勾指頭。
明舒放下手中之物,不解地望向他——他看起來精神好了許多,恢複往日的眉清目朗。
“我有事要請你幫忙。”他道。
明舒聞言眸中一亮,很快繞過書案走到他身畔,將身體一矮。
房中明明沒有第三人,但陸徜這神秘兮兮的模樣,還是讓明舒將耳朵湊近他。
陸徜笑笑,氣息隨聲音拂過她耳朵。
明舒耳朵發癢,臉發燙。
聽了半天,明舒直起身來,乒乓球隊胸脯:“阿兄你放心,演戲,我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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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曹海押送高仕才的人馬終於抵京,高仕才的屍首一乾涉案人員隨之押至京城。陸徜再沒休息的時間,帶仵作驗屍,逐一審問所有涉案人員,所有事均親力親為,希望有所突破。
明舒廂並未閒,彭氏母子雖沒找到,但是清安堂的檔案已經送來了。
根據官府的記錄,柳婉兒確在去歲三月時送進清安堂,疑似疫症而單人獨居一屋,所有飲食湯藥均由清安堂的藥童放在屋外。另外還有一份關於柳婉兒在清安堂的記錄,記載了她的病況變化、用藥況日常飲食,由負責她的大夫每七日一記。在記錄中她的病一度惡化,然而到了去歲七月卻又忽然轉好,到今年的四月徹底痊愈,四月末從清安堂回到汴京城。
明舒仔仔細細地將記錄反複看了三遍,除了病突然間好轉外,記載的內容並沒什麼可疑之處,不過……
她將冊子攤開湊到鼻前,輕輕一嗅,又翻到後麵再一嗅,而後送到應尋鼻前。
“師父,你聞。”
“怎麼了?”應尋邊問邊聞。
“墨的香味前後不一,你沒發現嗎?”明舒道。
時人所用之墨內常會添加冰片、麝香香料,所書之字自帶淡香,而這本冊子上前後墨字所帶的香味,有稍許差。
應尋是個男人,對這些並不敏感,但明舒不,女人天生的愛美好香讓她對香味要比應尋敏感許多。
“你仔細再聞聞,從去年三月到七月的墨字,隻有很淡的麝香味,而七月……就是從柳婉兒病轉好一頁開始,墨香就變了,應該是用了添加過冰片的墨,所聞起來帶有一絲清涼。”明舒解釋道。
“是有差,不過這說明不了什麼,許剛好做記錄的人換墨了呢?”應尋道。
明舒搖頭:“除了墨香變了外,這香味的濃淡不一樣。墨中添香雖能讓字跡帶香,但這香味會隨時間變淡,前四個月的香味已經很淡了,但七月開始到今年四月這段時間,墨的香味卻完全沒有變化,並且很濃,比較像是新寫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纂改過這本記錄冊?”經她一提,應尋研究起這本冊子來,他將冊子合起,從側麵查看裝訂線。
然,裝訂線的側,現了些微差。
應該是有人撕去了從去年七月病轉好前的頁紙,雖然撕得很徹底,並沒留下碎頁,但線縫在裡麵的頁還存在,相比較,現了一丁點的厚度差。
“可能找當時負責柳婉兒病的大夫來問話?”
“大夫年事已高,柳婉兒離開清安堂後沒多久病故了。”應尋回道。他早就想過找大夫來問話,但可惜,人已經不在了。
明舒輕扣桌麵想了想,道:“師父,如這本記錄冊人動過手腳,就說明去年七月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而這件事又能直接曝露柳婉兒的身份,會是什麼事呢?”
清安堂是個隔離疫症患者的地,能有什麼大事,除了……
“病去世?”應尋反應得很快。
明舒他一語驚醒。
如真正的柳婉兒死在清安堂,她的父母又已亡故,左鄰右舍認不她來,沒什麼比披柳婉兒的皮更能掩飾身份的了。
但是,這個“柳婉兒”千百計要進入工部尚書盧家,又為了什麼?
如隻單純為了一個尚書府小姐的名頭,她隻是個貪圖富貴的人,這樣的人身必定普通,又如何能打通這麼多的關節?
這根本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完成的事。
“如真正的柳婉兒死了……記錄應該是今年四月左右篡改,人是去年七月死的,屍體的處理總不會再篡改吧?”
“我去查。”應尋道。
既然要查,便需要待時間。
六月過去,汴京邁入七月。
位新入工部尚書府的盧三娘子,已經在短短十多日時間內,成為尚書府新寵,就連位素來不對女兒多加關注的盧尚書,對她另眼相待。
七夕將至,中元節……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