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節至,家家戶戶團圓夜,市中新酒沽空,笙歌絲竹聲飄過牆頭,在街巷間遙遙遠傳……
是個熱鬨的日子,但城郊的清出山卻格外淒清,山上是大大小小的墳塋,在黑夜裡望去,透著讓人裡發涼的陰森。陸徜在山腳的茅屋裡已經等了七天,他從汴京城追出,一路縱馬狂奔,邊
找邊趕到了江寧。他以為就算明舒很狡猾,知道在路如何躲過他,但隻要他比她早一步趕到江寧,在這裡守株待兔,就一定能逮到她。
如她回到江寧,必定要先到這裡。
座山,埋著她的父親和簡家另外三十六個人。
她一定是要來祭拜的。
可他在這裡等了七天,卻沒能等到她。他也派了人守在城中所她可能出現的地方,仍舊一點消息都沒。
陸徜站在屋外,仰頭遠望,天空隻有一輪皎皎明月。
明舒明舒,便是明月,她說她是簡家的小月亮,那抹亮,卻也照進他中。
他抬掌用力搓搓被山風吹得冰涼的臉,滿腦子全是他的小月亮。
她到底是去了哪裡?
莫非在路出了意外?不不,她那麼聰明的人,連他都騙了過去,離開汴京定是做好萬全準備,絕不會折在路……
難道,是他猜錯了,她沒來江寧?
可她沒到江寧,又能去哪裡?
他狠狠擰著自己眉,等得越久,他便越無集中心神。
不期然間,他腦中閃過那夜明舒手執匕首的模樣——月亮也光芒全消的時刻,那一夜的明舒,就是失去光芒的月亮,像極了唐離。
唐離?
唐離……
陸徜忽然怔住,手僵在眉,腦中漸漸浮現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會變成第二個唐離嗎?
陸徜看到自己的雙手微微顫抖。
明舒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單槍匹馬對曹海,毫無勝算可言,所以她離開汴京的目的,如不是曹海呢?
臨安,她去臨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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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中秋
第119章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的第二天,威順鏢局接了趟大鏢。
三萬兩白銀,十口大箱子,總鏢頭趙停雲親自押運,浩浩蕩蕩往城外去了。
隨鏢同行的,還一輛馬車。馬車遮得嚴嚴實實,裡麵坐的是誰,外人無從窺。而趟鏢的主人是誰,除了趙停雲之外,也無人知曉。
沉甸甸的箱子壓得車轍深重,在泥麵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鏢行兩日,至人跡罕至的山中,趙停雲下令停鏢原地休憩。
天色微暗,四周寂靜,隻有山間蟲鳴響起,間或一兩聲尖銳的鳥吟。風變得些大,刮得草木瑟瑟作響,頗分山雨欲來之勢。趙停雲站在林間看了片刻,走到馬車前小聲說了句,車裡的人也不知回了什麼,趙停雲點點頭退開。
入夜時分,草木間發出窸窣聲,由遠而近,朝著處漸漸逼近。
威順鏢局的人似乎早有準備,很快圍作圈子將馬車護在其中,很快的,草木間閃過一兩道刀刃銀光,乎是眨眼之間的事,馬車與鏢局的人被草木中突然鑽出的人團團圍起。
來的是夥山匪,看從草叢間鑽出的密密麻麻人影,不下百人。
鏢局護鏢不過十餘人,壓根不是對手。趙停雲咬咬牙,喊了聲鏢號,豈料對方並不給麵子,隻有人冷聲道:“想活命就留下貨滾。”
趙停雲拭拭額的汗,問了聲:“閣下可是焦春祿祿爺?”
那人“咦”了聲,從人群中走出,反問:“你怎知是我?”
趙停雲抱了抱拳,卻什麼也沒說,隻揮了揮手,竟是召集手下鏢師,退到車隊外。他們這副打算放棄鏢物的模樣,焦春祿倒是詫異了。
是連裝模作樣的反抗也不打算做了?
他亦揮揮手,示意手下前看鏢,他自己則走到那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前,戒備地用手中長刀挑門簾,簾子還沒挑起,他便聽身後嘩啦一聲巨響,一隻大箱子被推倒在地。
“大哥……這裡麵是……是石頭!”
焦春祿愕然轉頭,拿刀指著他們:“全部打開!”
箱子被一箱箱打開,每一箱內裝的都是石頭。
焦春祿與他的山匪手下看得目瞪口呆——麼大的陣仗,他們原以為至少該是數萬兩銀子,怎麼卻運了成箱成箱的石頭。
難怪,難怪他們毫不抵搞。
焦春祿大怒:“耍老子玩?!”
他手中的刀揚起,正要下令,卻聽馬車上傳來聲嬌滴滴的叫喚。
“祿爺莫氣。”
焦春祿轉頭,看到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挑開車簾子。那隻手手腕圈著隻赤金鐲子,鐲身墜著的鈴鐺發出清脆響聲,一道素淨身影自馬車裡鑽出。
“我樁大買賣想與您談,所以用了樣的子請祿爺見麵,請您千萬莫見怪。”
隨著一句話,明舒輕輕跳下馬車。
荒郊野外又是這樣的情勢出現樣千嬌百媚的小娘子,彆說山匪,就是焦春祿也是一愣。
“你是誰?”
“我姓簡,江寧簡家的女兒。祿爺定然不陌生,那一夜,您也在場吧……”
一句話,就將焦春祿問住。
明舒笑了:“祿爺放心,冤有頭,債有主,我知道的。我來尋祿爺,是想與您談一樁買賣,一樁價格三萬兩……黃金的買賣,不知您有興趣沒有?”
“三萬兩黃金?你好大的口氣!你簡家已經滿門被屠,財物俱被洗劫一空,哪裡還三萬兩萬黃金?”焦春祿先倒抽口氣,而後冷笑道。
“你們劫走的,應該是我阿爹收在簡家家庫內的八萬兩白銀與一些珠寶玉器吧?可我簡家做的什麼生意?我家賣的是黃金,藏的也是金。”她說話間從腕間褪下那兩隻累絲的鏤空赤金鐲子,著他的麵輕擰其中一隻,也不知觸到什麼機關,鐲子竟一分而,她從中輕易抽出了一柄細細的鑰匙,“看清楚了,才是金庫的鑰匙!世除我之外,再沒第人知道筆黃金藏在哪裡。”
她越笑越大。
報仇嘛,無非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她簡家怎麼遭的難,她便要曹海親身感受,那種剜剔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