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唐》春溪笛曉
第十七章
李元嬰氣完李泰,美滋滋地跑了。
李元嬰這人沒彆的優點,就是特彆恩怨分明,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你對我不好我就對你不好。
過去,長孫皇後常去大安宮看望太上皇,見他陪在太上皇身邊的次數多了,便時常會給他捎點好吃的好玩的。
所以長孫皇後在李元嬰心裡是個好人。
他樂於帶著兕子她們玩,和李治也處得挺好,偶爾還和他們一起去東宮看看小侄孫。獨獨這李泰總不愛帶他們一起玩,天天拿本書跑李二陛下麵前裝樣子,自己開府之後更是忙於搞他那個文學館,連長孫皇後生病都沒怎麼入宮探望。
若是換成李元嬰,他才不管什麼文學館、不管什麼規不規矩,一定天天守在母親身邊不離開。就是不能天天守著,每天去見一見也是好的。
李元嬰起初是想不明白原因,現在李元嬰明白了,原來是為了李二陛下現在坐的那個位置。想想他皇兄也真慘,才四十出頭,娘沒了,爹沒了,老婆也沒了,難得疼個兒子還疼出這麼個壞胖子,還沒到弱冠之年已經惦記著繼承他的位置。可見,當皇帝真辛苦!
李元嬰在心裡憐憫著李二陛下,回去後興致勃勃地給他娘寫了封特彆肉麻的信,主旨是“世上隻有阿娘好,有娘的孩子像塊寶”。他還把印書的事和柳寶林說了,在信裡告訴柳寶林,再過幾個月他就帶書回京給他看!
這封信隨著兕子她們的信一同跑往太極宮,先送到了東宮那邊。
李承乾處理完各項事務,便聽有人說弟弟妹妹又來信了。
李承乾這幾個月早習慣了收九成宮那邊的信,他先把塞在最底下的那封信抽出來看了眼,果然又是李元嬰托他轉交給柳寶林的信。
這小子特彆滑頭,怕人弄丟了他的信,總拉著兕子她們一起寫,直接叫人把信往東宮送!
李承乾笑著看了看信封上寫的字,和左右誇道:“幺叔這字倒是大有長進,看來九成宮水土不一般,幺叔去了那邊竟都開始練字了!”他也沒去拆李元嬰的家書,直接命人送到柳寶林那邊去。
自李元嬰去九成宮後,柳寶林每日都會念一段經,祈禱李元嬰在外麵平平安安,不要遇到什麼意外。後來李元嬰開始寫信回來,柳寶林念完經後便取出李元嬰的信重讀一遍。
這日李承乾派來的人把信送到,柳寶林給對方塞了幾顆銀豆子,歡歡喜喜拆開信來看。
柳寶林出身寒微,原本是不識字的,結果李元嬰小時候無心向學,連字都不想認!於是柳寶林想了個法子,她佯作不經意地在李元嬰會注意到的地方抹眼淚,和身邊伺候的人說自己因為不識字被欺負了。李元嬰一聽,生氣極了,當即表示他去學,學了回來教阿娘!
李元嬰真要想乾什麼,那是肯定會一門心思去做到的,他還真去認了字回來一個個地教柳寶林。
柳寶林如今雖然稱不上熟讀詩書,看看家書卻不成問題。想到兒子的貼心和好動,柳寶林又是思念又是憂心,拿到信便小心拆開、一字一字地讀過去。
看李元嬰在信裡寫他向魏征、蕭德言等人求教,過些日子還要把自己畫的書印出來,柳寶林心中歡喜得很,起身命人去開庫藏替李元嬰清點一下太上皇留下的銀錢和寶貝們。
這些要是不夠兒子花,將來到封地上應該會有不錯的進項。柳寶林已經和人打聽過了,滕州臨湖近海,算是物產豐饒之地,他們去了滕州日子不會太難過。
柳寶林數數點點,清來算去,不知不覺又忙到午後。她拿出針線活坐到榻上一針一線地縫了起來,悉心做起了兒子冬天能穿的新衣裳。
……
轉眼到了八月底,九成宮逐漸能看見幾分秋色。金燦燦的向日葵早已過了花期,隻留在了李元嬰等人塗抹出來的“巨作”上,到入秋之後,十株向日葵陸陸續續開始結實,那挨挨擠擠長滿花盤的向日葵籽越來越豐盈!
李元嬰最近沒觸發獎勵葵瓜子的任務,挺久沒嗑瓜子了,有點心癢,尋了個清早跑去摘了個最大最好的花盤,帶回去準備叫人下鍋抄了。
雖說他身邊沒人炒過瓜子,但弄個鍋扔下去抄一抄應該不難才對。唔,要炒奶油味的話,可以去弄點羊乳!
李元嬰想得挺美,結果他才剛抱著花盤轉身,後頭就跪了一地的人,央求他不要把向日葵帶走,否則李二陛下是要治他們罪的。
真是豈有此理!這明明是他的向日葵,憑什麼不能吃?要是李二陛下治他們的罪,那是李二陛下沒理,和他有什麼關係!
李元嬰一點都不在意董小乙等人的哀求,直接抱著花盤走人。
董小乙麵色慘白,跪在原地沒敢上前攔人。
離開暖房走出挺長一段路,一直沉默的戴亭忽然開口喊:“殿下。”
李元嬰轉頭看他。
戴亭猶豫片刻,還是跪到地上乞求道:“那董小乙與小人是同鄉,小人想請殿下幫他一把。”董小乙被李元嬰點去負責照看那十株向日葵,又靠著向日葵在李二陛下麵前露了臉,平日裡早讓旁人忌恨不已。李元嬰不由分說摘走一個花盤,恐怕會有人借機要讓董小乙遭罪。
李元嬰見戴亭說完話便安安靜靜地跪在那,皺著眉說:“那不是還有好些個花盤嗎?我摘一個怎麼不行了?”
戴亭道:“少了一個便是失職。”
李元嬰道:“你剛才怎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