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虞家小子自然是虞植,他正兒八經地給百姓們念出布告上的內容,大意是“西市有個圖書館,不花錢就能看書,大家趕快去看看啊”。
這直白過頭的介紹簡直讓自幼飽讀聖賢書的虞植有點不知該怎麼念出口!
可要論蠻橫,誰比得過李元嬰?李元嬰說要這樣寫,他們就得照著念。
見百姓接受良好,沒有哄堂大笑,虞植悄悄擦了把汗,接著給眾人講圖書館借閱規則。
由於空間有限,每次隻能竹牌進入,竹牌有圓形和方形兩種。
圓形竹牌數量少些,拿到的人可以坐在閱覽室讀書抄書。
方形竹排數量多點,取號即可進去找書、看書,但沒有位置坐,當然,你想席地而坐肯定也沒問題。
至於想把書借出圖書館,那就需要驗證身份、核實地址,畢竟要提防一些不老實的人直接把書拿走不還。如果你去晚了,沒拿到竹牌,那就隻能等彆人還了竹牌再換你進去了。
有個老農安靜地聽完全部內容,有些激動地攥緊手裡破舊的扁擔,用土音濃重的官話發問:“俺有個兒子沒上過學堂,但識得幾個字,也能進去嗎?”
虞植道:“可以的,所有人都可以進去。”
有婦人見監生臉嫩,不由笑著調侃:“那閨女行不行?”
虞植認真回道:“女子也行。”
一眾嘩然,都覺驚異。
虞植麵色不變,繼續答疑解惑。
起初誌願者之中當然有人覺得不應該允許女子進入,畢竟這是讀書之地,允許女子出入像什麼樣?
結果李元嬰當場罵道:“女子出入怎麼就不像樣了?影響你看書了嗎?若是你被影響了,那隻能說是你自己意誌不堅定,該走的是你不是人家女孩子!若沒影響你,你做什麼不許人家去看書啊?”罵完了,他還把提那幾個人全趕回國子監,不讓他們再當誌願者。
所以,剩下的人都老老實實按照李元嬰的要求朝百姓宣講。
一開始虞植他們都覺得這種事派些小吏去做便好,根本不該他們來受累。可幾輪講下來,圍攏到布告前的人越來越多,每個人都爭相問出自己沒聽懂的地方。他們的麵孔都黑瘦或饑黃,雙手大多長滿老繭,口音各不相同,一口奇奇怪怪的官話說得彆扭至極。
可是,在知道圖書館還能提供許多用過一麵的紙張供買不起紙的人抄寫時,他們眼底都迸發出灼熱的光彩。本來,他們的兒子、孫子是讀不起書的,若是有這樣一個地方,他們兒子便能讀書——聽說裡麵還有算學、律學、書學、農桑這些方麵的書,就算考不了科舉,也能學點本領當個長房先生或寫字先生。
任誰都能看出這些百姓的迫切和熱切。
對上那一雙雙越來越亮的眼睛,虞植頭一次感受到許多自己習以為常的東西,對於眼前這些百姓而言是多麼可望而不可即。他們的渴望,他們的需要,都清晰地擺在他們麵前!
虞植再也沒嫌累,哪怕講得口乾舌燥,依然耐心地解答著一個又一個的疑問。
李二陛下一行人看了一會,心中也頗有觸動,和長孫無忌他們誇道:“這孩子瞧著還挺有不錯。”
長孫無忌笑道:“那是自然,國子監的監生可都是未來的國之棟梁。”
幾人行至西市,才轉了個彎,便見街上人潮擁擠,竟是擠滿了人!
這圖書館一不要錢,二又新鮮,宣講開始後聞訊而來的人自然不少。
李二陛下幾人麵對這種人山人海的架勢也無計可施,隻能站在外頭望洋興歎。
沒一會兒,長孫無忌眼尖地看見了同樣被擠到人潮外頭的孔穎達。
君臣幾人對望一眼,都覺得這仗勢有些誇張,應該是因為李元嬰指派了好幾撥監生沿街貼布告加宣講的緣故。
可氣的是,那混賬小子搞出這種仗勢,居然沒想著請他們去看看!
李二陛下微服在外,孔穎並未喊“陛下”,隻無聲地上前朝李二陛下見禮。
李二陛下笑著打趣:“孔先生這是被過河拆橋了。”
在場的人裡頭要論誰出力最多,那肯定是孔穎達無疑,書是他讓監生抄的,宣講是他讓監生去的,李元嬰那廝一不滿意就把人“退貨”不說,圖書館開業這天還不請他去觀禮!
孔穎達臉皮抽了抽,回道:“就沒指著他會請我。”
那小子不把他氣得跳腳就不錯了,誰還指望他能懂什麼人情世故和尊師重道!
鐺,鐺,鐺——
一陣鑼聲打斷了君臣二人的敘話。
吉時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