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是李二陛下欽點人下去精修的, 照理說李泰都二十了, 早該去封地,李二陛下偏不讓他去, 年後還特地親臨魏王府玩兒。
李元嬰現在到處亂跑, 除卻北裡和李靖家前段時間被李二陛下下令禁止他去之外, 整個長安城就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李元嬰領著人到魏王府門口,很有禮貌地叫人進去通傳一聲, 說是滕王來拜訪蕭德言蕭老學士。
李泰趕巧在府中修他的《括地誌》,聽人說李元嬰來了,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很想直接把這家夥擋在門外。可轉念一想,這小子從來都是沒臉沒皮的主, 要是不讓他進門,他一準要在大門前鬨開, 到時彆人會說魏王府連親叔都給擋在門外!
李泰捏著鼻子叫人去迎李元嬰進門, 還擱下手裡的稿子準備親自去見李元嬰一麵,儘量做到禮數周全。
結果李泰還沒邁過門檻, 他派去出迎接李元嬰的人已經跑回來了, 說門一開, 李元嬰就熟門熟路地往蕭老學士所在的地方跑, 壓根不用人帶路。
李泰心裡一陣暴躁。
他能把蕭德言請到府上, 得益於手頭正在編寫的《括地誌》。
眼下《括地誌》已經修了好幾年了, 怎麼都該收尾了,可, 他還沒有把文學館這些人全拉攏到自己這邊。他文學館裡的人才,比之父皇當年弘文館中的十八學士差遠了,偏那混賬李元嬰還見天打蕭德言的主意!
李元嬰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討李泰嫌,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地選擇直接不去見李泰,徑自去尋蕭德言。
許久不見,李元嬰和蕭德言也不覺生疏,他一屁股坐下,完全把蕭德言的居處當自己家,高興地叫人張羅著燒水煮茶。
忙活完了,李元嬰才跟蕭德言說話,殷勤地問他最近吃得好不好,有沒有什麼難處,缺不缺什麼東西,要不要自己幫忙跑腿什麼的。
蕭德言道:“一切都好,我沒什麼需要的。”
李元嬰一個人能熱鬨出十個人的動靜,見蕭德言不煩他,便與蕭德言說起孫思邈來:“他和您一樣,雖然都七老八十啦,走起路來卻還很穩健,騎馬也比許多年輕人都要穩當,若不是頭發白了,看上去真是一點都不顯老。”
說完孫思邈的模樣,他又與蕭德言說起孫思邈的醫術,說孫思邈正在著醫書,名為《千金方》,搜羅所有傳世的經方、驗方、奇方,勘其謬誤缺失之處,列其增減佐使之法。
名為《千金方》,意思是一方能救一命,而人命重於千金!
蕭德言聽了,誇道:“這很多不錯,世上許多醫者大多自珍其術,家傳、師傳醫方多不願傳予他人。諸多傳世之方往往又多有差謬,有些庸醫拿著去治病反害了人。有此一書,於醫者、於百姓都是樁大好事。”
得了蕭德言的肯定,李元嬰十分歡喜,誇口道:“我已與孫師說定了,等他的書寫成我便替他刊行天下,讓所有想看的人都能看到,替天下百姓多培養一些好大夫,讓大家都少遇幾個庸醫。”
蕭德言聞言頷首,又提醒道:“怕是會靡費甚巨。”
李元嬰便把千金茶之事告訴蕭德言,頭一批茶他已賣完了,蘇大郎已趕回南邊。
這趟回去,蘇大郎帶著兩個任務:其一,帶著秋茶上京再賣一次;其二,買下周圍的茶山擴大規模。
有此茶在,不怕印不成書。
蕭德言聽完李元嬰整個五月在忙活的事,既覺得這孩子聰明過人,又覺得他如此行事會惹禍上身。
蕭德言頓了頓,出言規勸:“你售茶獲利甚大,很可能會招人非議,要提前想好應對之法。”
李元嬰有些不明白,湊到蕭德言近前虛心求教:“招什麼非議?”
蕭德言便給他念條文律例:“士農工商,四人各業,食祿之家不得與下人爭利。”蕭德言目光溫煦地望著李元嬰,“你身為皇家宗親,自是不能行商賈之事,雖說你不曾親自去做這買賣,難免也會有人拿這個做文章。”
蕭德言還給李元嬰科普了一些朝中關於商賈的規定,商者,賤業也,商賈及其子弟都是不能參加科舉的,平日裡甚至連衣裳都不能挑揀顏色。
雖說各家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鋪子與生意,真正擺到明麵上的卻少,大家都要臉,不會把這與民爭利之事擺到明麵上乾。
李元嬰更加不解:“都是大唐子民,為何商賈子弟便不能參加科舉?萬一裡頭有特彆聰明的,豈不是浪費了好人才?”
蕭德言道:“為官者當為民做主,若你既當官又行商,你做的是好事還是歹事該由誰來評判?各行各業各司其職,天下才不會亂套。”
這些東西李元嬰聽不太懂,又是官又是商的,不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內。他認真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這些話,也會做好被人罵的心理準備。
在李元嬰看來,罵了就罵了,又不會少塊肉,隨他們罵去!
此時茶也煮好了,李元嬰親自接了一碗捧給蕭德言。
蕭德言知李元嬰不拘身份、萬事隨心,便也不推辭,接過熱茶飲了一口,本是暑氣升騰的盛夏天,數口熱茶飲下卻覺兩腋生風,渾身輕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