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後,禮部尚書、江夏王李道宗便要護送文成前往吐蕃。
李元嬰騎著馬送文成公主出城, 送了文成一個小荷包。
不等文成發問, 李元嬰已給她解說:“這荷包裡是向日葵的種子, 你到了那邊可以找個陽光好的地方種下去。”李元嬰特彆喜歡向日葵,連莊子也改成了葵園, 原因就是他很喜歡向日葵這個名字。李元嬰拉住文成的手, “向日葵總是向著陽光灑落的方向, 隻要有太陽,它就會抬起頭。”
文成聽了,點了點頭, 笑著說道:“我記下了。”她在李元嬰的攙扶下上了車, 坐定之後撩起車簾,看著站在車旁目送她的李元嬰。
早些年文成就聽說過李元嬰,聽說他是個混世小魔王, 什麼事都敢乾, 連宮裡都沒人敢招惹他。聽得多了, 他們這些宗室子女大多對李元嬰敬而遠之。
相處過後, 她才知曉傳言不可信。
再怎麼不舍, 送嫁隊伍也要按時出發。
李元嬰牽著馬站在原處朝文成揮手送彆。
文成一直撩高車簾,直至李元嬰等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見, 她才收回手,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此去山高路遠, 她再也不能見到長安城,再也見不到長安城裡的人了。
祿東讚本應走在最前麵, 見李元嬰還在原處站著,便倒回來與李元嬰話彆。李元嬰道:“文成她一個女子孤身前往吐蕃,還望你多照顧她。”
祿東讚道:“那是自然,肯定不會讓大唐的公主受委屈。”他那雙看似平和的眼睛含著笑意,“等滕王殿下再長大一些,大可到我們吐蕃來玩玩,到時我們一定好好招待滕王殿下。”
李元嬰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去,大大方方地一口應下,正式與祿東讚道了彆。直至送嫁隊伍再也看不見了,李元嬰才上馬跟著李二陛下一起回城。
李元嬰一路都挺安靜,安靜到李二陛下都覺稀奇,回到宮中後單獨留下他說話。
李元嬰這段時間想了挺多,主要是關於宗室之女外嫁的事。
雖說大唐宗室眾多,各家女兒也多得是,可誰都是彆人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要遠嫁外邦父母難道不心疼?反正,將來誰要是叫他將自己女兒遠嫁到外麵去,李元嬰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哪怕不當滕王都不同意!
李元嬰說出自己心裡的疑惑:“既然要聯姻,怎地不是他們把女兒嫁過來,要我們把女兒嫁過去呢?文成過了年才十六歲,那鬆讚乾布雖不算太老,可吐蕃那麼遠,一個女孩兒過去了被欺負了怎麼辦?尋常百姓家嫁女還有娘家可撐腰,她們在外頭可是舉目無親!”
李二陛下道:“我李家女兒豈是軟弱之輩?”
李元嬰不吭聲。
李二陛下見他悶悶不樂,便給他說了說吐蕃的情況。雖說上次那一仗大唐贏了,可贏得不怎麼漂亮,吐蕃若是鐵了心要騷/擾大唐邊境,大唐肯定不勝其擾。若是不緩和唐蕃局勢,大唐將要麵臨吐蕃、突/厥的兩麵夾擊,容易顧此失彼,釀成大禍!
當初李二陛下剛繼位,突/厥可汗便率二十萬雄兵兵臨大唐,一度逼近長安城!當時的情況無比艱險,也在李二陛下心中埋下一顆種子:突厥是大唐之患,必然要將突厥各部儘數收歸大唐所有他才能放心。
如今東/突/厥雖亡敗,卻仍有西/突/厥威脅著大唐,按李二陛下的想法定然是要把這股威脅清掃乾淨才能讓大唐安枕無憂地延續下去。至於吐蕃,他們可以在解決突厥各部後再騰出手來解決。
李元嬰安靜地聽著,沒有插話,隻在心裡描畫著大唐的疆域。
一個去年剛安排下去的安西都護府橫截在突厥與吐蕃之間,硬生生撐開了大唐與西域的通道,這是一條大唐通向外麵的通道,可以保證大唐與外麵的貿易往來。但是安西都護府離長安太遠,派去守衛安西都護府的人也太少,大唐對它的管控還是太弱了,突厥和吐蕃隨時都能侵襲這條交通要道、輕輕鬆鬆把它截斷。
所以,不僅是到嘴的高昌不能吐出去,這條貿易通道更不能斷。
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厲兵秣馬,儘量練出強兵強將,把大唐疆域牢牢把控在自己手裡,再穩步解決周遭的威脅。
李元嬰捏緊還不怎麼大的拳頭。
李元嬰不甘心地道:“沒有彆的辦法了嗎?一定要讓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嫁給一個外邦人?”
李二陛下道:“鬆讚乾布年僅二十四,驍勇善戰,才能出眾,我是親自見過的,嫁給這樣的男子不算委屈了文成。隻要大唐足夠強盛,不管是吐蕃國主還是吐穀渾國主都得好好對待我們嫁去的公主。嫁給一國之主,難道不比下嫁給一個普通的官宦子弟要強?你不是一直都覺得我給高陽她們挑的女婿不好,嫌他們沒本領?”
李元嬰道:“可那也太遠了。”連他都沒有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李二陛下道:“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她父母也應允了,你何必再操這個心?”
李元嬰聽出李二陛下解釋得有點不耐煩了,也不再多問,獨自回去琢磨這事兒。他自個兒想了一晚上,什麼都沒想透,第二天尋了狄仁傑、唐璿、李治、戴亭、媚娘和魏姝六人齊聚在千金堂的茶室,正兒八經地討論吐蕃與突/厥的事。
這幾個人裡,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六七歲,麵孔都生嫩得很。聽說李元嬰要和他們討論正事,每個人都正襟危坐,等著李元嬰開啟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