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給魏姝的信, 送到魏姝和裴氏手裡都沒問題, 可惜這次去洛陽, 魏征沒帶上裴氏和魏姝。因為魏姝父親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魏姝母親和兄長魏膺。
魏膺年紀比魏姝大許多,約莫十三四歲, 這些年一直隨著魏叔玉夫妻倆在外赴任。與妹妹分開這麼久, 魏膺自然很想展現兄長對妹妹的關心, 每天都繞著妹妹打轉。
是以,戴亭過來送信時魏膺警惕地守在魏姝身邊,怎麼看都覺得這送信的人居心叵測。畢竟戴亭長得太好了, 明顯就是外麵那些傳說故事裡的害人精怪!魏膺覺得這人很可能是來騙他妹妹的!
等戴亭走後,魏膺纏著魏姝想跟著看信,魏姝這幾天被他煩得不行, 看在對方是兄長的份上才忍了。一聽魏膺還要看李元嬰寫給她的信, 魏姝不高興了,收著信不讓魏膺看。
魏膺著急啊, 立刻去和魏父說了這事, 說是有個長得頂好看的人來找妹妹, 那人還說什麼應滕王之命來給妹妹送信的。妹妹什麼時候認得滕王了?滕王他聽過,聽說是個很能折騰的混世小魔王,妹妹怎麼和他有往來了?
魏父是魏征長子, 從小被魏征嚴格教導, 聽說魏姝和滕王扯上關係,立刻把魏姝叫了出來訓話。
魏姝不吭聲。
裴氏聞訊過來, 見魏姝坐在那裡紅了眼眶,心疼得不得了,護著魏姝罵道:“哪有你們這樣的,一年到頭沒來兩封信,回來就擺架子逞威風,真是能耐了你們這些當父親當兄長的!”
魏父是個孝子,聽裴氏這麼一罵,臉色漲得通紅。他說道:“姝兒還小,我怕她被人哄騙了。”
裴氏道:“哄騙又怎麼樣?至少哄得姝兒高興,不像你們,一回來就把人惹哭。”
魏父百口莫辯。
魏姝得了祖母維護,卻還是不太開心,抹了眼淚躲在魏征書房裡拆信看。
李元嬰信裡寫的都是高興的事,主要是一路上吃了玩了什麼,末了還告訴魏姝他白得了一個襄城宮,等改造好後帶她一起過去玩。
在最後,李元嬰才提了一句說信後附著自己這段時間的練字成果,讓魏姝評鑒評鑒。
這句話後頭還添了行極小極小的小字:最好多誇我,不許學老魏。
魏姝忍俊不禁。
她隻恨自己沒有生為男兒,和李元嬰一樣想去哪就去哪,想和誰往來就和誰往來。
魏姝仔仔細細把信疊好收起來,正要拿起後麵那幾張字稿來看,就聽到門簾響動的動靜。她抬頭看去,隻見兄長魏膺在門邊探頭探腦,一副想進來又不敢進來的慫樣。
魏姝把李元嬰的字壓在書下,已沒了剛才的怏怏不樂,說道:“阿兄有事嗎?”
魏膺見妹妹不哭了,也不像在生自己氣,大著膽子走進屋裡,手裡拿著個又大又紅的桃子,說道:“妹妹,我不該和耶耶告你狀,這是我剛出去買的,給你賠罪。”
魏姝不是小氣的人,兄長這樣賠罪了,她自也再糾結剛才的委屈。她說道:“殿下他才不是傳言裡的壞人。”
魏姝把李元嬰辦圖書館和收留流民的事給魏膺講了一遍,聽得魏膺目瞪口呆,感覺自己離開長安幾年,什麼都變了。
為了進一步證實李元嬰不是那種不學無術、仗勢欺人的皇室子弟,魏姝取出自己壓在書下的字稿準備給魏膺看看李元嬰的習字成果。
不想才看到第一張字稿上寫的詩句,魏姝便愣住了。
李元嬰寫的是《靜女》。
魏姝再往下翻,剩下的字稿裡也都寫著這首詩,隻是明顯不是同一天寫的,每一張都大有進益。
李元嬰顯見是隨便從《詩經》裡挑了一首覺得有趣的每天反複練習,自覺大有成效,便興致勃勃地附在信裡給她送來。
魏姝年紀雖小,卻也能讀懂這首詩的意思,這詩寫的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兩個人約好相會於城外,相贈的東西雖然在彆人看來不甚貴重,彼此卻覺得收到了天底下最美好的禮物。
因為那是對方所贈。
詩裡的感情單純又美好。
魏姝自是不會誤會李元嬰,可抵不過魏膺在旁邊看著!
字稿都拿出來了,魏膺也已經看見了,魏姝一時竟想不到有什麼應對之法。
魏膺確實看見了,他直愣愣地看著那重複了好幾頁紙的“靜女其姝”。他已學過《詩經》了,也暗暗覺得“靜女其姝”應當是妹妹名字的出處,可是回想一下這首詩的意思,魏膺就覺得自己簡直要氣炸了。
這滕王怎麼敢光明正大寫這種詩給他妹妹?
魏膺搶過魏姝手裡的字稿,看了又看,還是氣得不輕,不顧魏姝的阻攔拿著去給魏父看。
魏姝知道攔不住,也就不去追了,一個人坐回原處裡出了神。
魏父很快神色嚴肅地帶著那疊字稿走進來。
魏姝低著頭不說話。
魏父道:“我與你娘商量好了,這次我們把你也帶去任地。當初你年紀小,身體又弱,我們才把你留在你祖父和祖母身邊,這次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
魏姝隻是點點頭,沒有應聲。
她知道她自由自在的日子要結束了,父親不會允許她每天往外跑,更不會允許她和李元嬰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