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臣議論最多的一本書是左仆射武媚所著的《臣軌》。
所謂左仆射, 其實就是宰相。唐朝是“群相製”, 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等的長官都有資格參加重臣才能參與的小朝會, 約等於宰相之一,其中最名副其實的就是左仆射。
武媚入朝三十年, 曾輾轉各地任職, 地方經驗豐富, 在各地也留下不少勤政愛民的佳話。她一路走到現在這個位置, 付出的比男性官員要多得多, 在此期間也遇到了不少波折,可哪怕是安排她前往危險重重的安北都護府任職, 她也不曾有任何猶豫。
太子李承乾登基之後, 采納滕王李元嬰的建議廣納賢才,不問男女,不問出身, 知道才學過關、品行可靠,皆可參加科舉。
科舉內容也有了不小的改變,不僅設置了詩詞歌賦、策論文章的考試, 還設置了專業技術考試, 工匠之流不再世襲賤籍, 也可以考取出身,要是格外出彩的、有突出貢獻的,還可以獲得相應的獎勵。
丫鬟奴仆伎人也不再入賤籍,隻能采用雇傭製,買賣雙方簽訂合同文書, 合同年限不能長於十年,終身製賣身契不再合法,若是有主家還敢誆騙他人簽訂終身製賣身契,那奴仆可以將主家告上法庭。
這些人的兒女同樣可以按照朝廷的安排開墾荒地務農或者讀書認字學一門生存本領。
許多人覺得這樣不大方便,不過新皇剛登基,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
反正誰也不會閒著沒事苛待或打死丫鬟奴仆,簽十年和簽一輩子也沒什麼影響,要是丫鬟奴仆乾了十年八年不願意乾了,他們還可以換一批年輕力壯的來用,感覺也沒差。真正受重用的管事和家生子,就算沒有賣身契他們也不可能背棄主家,又不是好日子過夠了想出去自討苦吃!
這對許多讀書人來說卻不是什麼好消息,他們以後不僅要和農戶出身的泥腿子一起考科舉,可能還要和一群商賈、工匠或者奴仆伎人的兒女一起考!
對於朝廷這個決定,不滿的人很多,隨便走進某個酒肆茶坊都能聽到無數牢騷,還有些人表示要罷考,再不為這樣亂來的朝廷效力。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會拿自己的前程來賭氣,至少如今那些去著家鄉圖書館、讀著館報長大的一代人,對朝廷這一舉措就非常讚同。
官宦之家也有敗類與渣滓,屠狗殺豬、為奴為婢之輩又何嘗沒有忠義聰慧之人,有些他們讀來覺得酣暢淋漓的文章還是出自一些女伎之手呢!
人生天地間不過短短數十載,若是總看著彆人的不好,不去看彆人的好處,哪怕錦衣玉食過一輩子也不過是個富貴草包,白來這世上一趟!
朝野議論來議論去,最終竟把這些決議都推行開了,士農工商的界線不再鮮明,各行各業都煥發著驚人的活力,每年都會湧出不少得用的人才。
轉眼多年過去,武媚以多年的刺史經驗入朝,先任吏部尚書,分撥人才從無疏漏,舉薦之人皆在政績斐然,朝議也多有獨到見解,總能料事於先。
時間一久,許多人都習慣了有事先問她的意見,哪怕李承乾不給她左仆射之位,她也已有了宰相之實。
今年年初,李承乾力排眾議升武媚為左仆射,位居朝臣之首,榮顯一時。
此時武媚才四十多歲,年未過半百,已走到了無數男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位置。
武媚最初為人知曉隻是因為一出“莽國王一言失美”,如今卻是因為自己的才能和地位名揚天下,成為天下女子的典範。她成為左仆射後沒做彆的,不像許多人想象的那樣為自己家或者為滕王一黨爭取什麼,隻在閒暇之餘著書立作,寫了一本《臣軌》。
所謂的《臣軌》,就是告訴百官與天下士子應該怎麼當一個上無愧於君主、下無愧於百姓的官。
武媚在書中總結了自己多年的地方經驗,從治理一個縣開始一直講到治理天下,其中可學習、可借鑒的內容多不勝數。
李承乾連夜讀完,第二天便表示這本書是天下官員必讀之書,要刊印出來讓朝中大小官員人手一本,好好學習其中的有用之言,並表示年底考課要加入這方麵的內容,考不及格的去沒前途的地方養老,考及格的去有前途的地方奮鬥。
一時之間,朝野上下掀起了研讀《臣軌》之風。
相比之下,李承乾比較頭疼的就是太上皇給他寫的《帝範》。既然是《帝範》,那當然是寫給皇帝的,太上皇給他寫了整整一本書的勸告,加起來有五百多頁,偏偏他不能不讀,他一向是個孝順孩子來著。
於是李承乾不得不客串一把寒窗苦讀的學子,每天處理政務之餘熬夜苦讀,爭取儘早把太上皇親自給他寫的《帝範》讀完。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李承乾挑燈夜讀的次數多了,白天難免精神不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