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組建娘子軍,帶著人攻城掠地,最終也免不了要歸附於父親和兄弟,女子要做到一些事,需要比男子付出更大的代價——更令人難過的是,即便你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也不定能做成。
平陽公主站在柳樹下,含笑看著那些笑語盈盈討論著學業或者衣裳首飾的女孩兒們,微風輕輕吹拂著她們的裙擺,撩開一地明亮的日光。
如果是這個世界的話,一切都會不同的吧?
其他人陸陸續續去看了自己想看的人,最後不約而同地在滕王府上碰上了。
老魏和魏征倒是一直在滕王府上,因為李元嬰邀了魏家人過來玩。
說是要慶賀生辰,實際上是底下的人在忙碌,李元嬰自個兒隻負責帶著一群小孩兒到處瞎玩。
李元嬰老了也不太靠譜,還建議一堆胡亂叫他幺幺的重孫一輩和他玩捉迷藏,誰最後被他找出來可以和他一起偷吃冰糕。大冬天的吃冰糕,也隻有他才能想得出來!
李元嬰不僅想得出來,他還乾得出來,他特意裝作找不到寶貝重孫女,把其他小孩全逮了出來,最後帶著寶貝重孫女一起捧著碗入口即化、又冰又軟的冰糕享受起來,一邊吃還要一邊問寶貝重孫女:“好不好吃?”
才那麼小一點的小女娃哪會想那麼多?李元嬰問了,她就高高興興地點頭:“好吃!”
這下好了,一群半大小子被他鬨哭了。
魏姝她們很快被哭聲引了過來。
李元嬰見勢不妙,趕緊叫寶貝重孫女把冰糕藏背後。
魏姝一見他們一大一小如出一轍的心虛模樣,哪會看不出他們在乾壞事?她無情地收繳了冰糕,讓人各自把孩子帶進屋哄好。
魏姝歎著氣說:“你啊,大冬天的帶小幺吃冰。”
李元嬰振振有詞:“我身體好得很。”
小幺也挺直胸脯站在李元嬰身邊,學著李元嬰說話:“好得很!”
魏姝拿他們沒辦法。
傍晚官員們陸陸續續下衙,王勃和駱賓王等人年底回京述職,難得聚在一起,準備在曲江聚一聚,開個文會熱鬨熱鬨,特地派人來邀李元嬰過去玩玩。
李元嬰身體雖然挺硬朗,老了卻不太愛出門,難得老友相邀總算願意去走動走動鬆鬆筋骨。他騎著馬出了門,到了曲江一帶,卻見兩個相貌過人、各有風姿的文客在外徘徊。
李元嬰相了一輩子的人,看人極準,一下子看出這兩文客的不凡。他下馬上前攀談,得知他們一個乃是隴西人,也姓李,單名一字白;另一個乃是蜀中眉山人,姓蘇,單名一字軾。
李元嬰聽他們談吐不凡,起了結交之心,當即邀他們一起來參加曲江文會。怕他們不願來,他還給他們說了與會之人:有寫出“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的駙馬盧照鄰,有七歲寫出“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的航海文學專家駱賓王,有寫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王勃,有寫出“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的楊炯,有寫出“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的賀知章,反正各個都是精擅詩文的厲害人物,和他們一起開文會,好詩好文之人一定能飽覽佳作、饜足而歸!
李元嬰如此盛情相邀,兩文士自是樂意隨行。入夜之後曲江燈火通明,李元嬰帶著人入席,給人介紹了李白和蘇軾兩人。
其他人雖沒聽說過這兩個名字,可人是李元嬰帶來的,他們自然盛情招待。
與會之人都不算年輕了,席間所有人都喝得不多,倒是李白痛飲了許多杯,讓人覺得他是來蹭酒喝的。李白有酒便有詩,當場作詩一首,寫完還叫蘇軾寫首詞出來當酒錢。
兩個人即興而作,其他人聽了都覺得如飲甘霖、通體舒暢,真是好詩啊!至於李白所說、蘇軾所作的詞,他們倒是聞所未聞,直至聽蘇軾抱起琵琶給他們當場彈了一曲,把新詞唱了出來,他們才知曉是怎麼回事。
李元嬰邊聽邊跟著敲動指頭,感覺這詞作很美,旋律美,詞意也美,樂陶陶地讓蘇軾再作一首,他來給他彈琵琶伴奏。
蘇軾也被李元嬰激起了豪情,當場又寫了一首新詞。
李元嬰彈琵琶,蘇軾唱,其他人相和,一時間熱鬨得不得了。
酒到酣出,李元嬰讓蘇軾給他解說詞的妙處,蘇軾給他們說了不少詞牌名,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妙,李元嬰聽得很是喜愛,叫蘇軾不用當場寫了,把過去的詞作拿出來給他們開開眼。
蘇軾也藏著掖著,先給他們唱了首“大江東去浪淘儘千古風流人物”又給他們唱了首“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他分享完了詞作,又把禍水引回李白那邊,說李白的好詩可不少,讀完全都讓人精神大振。
於是眾人又起哄李白,賞了不少好詩。
哪怕平時再節製著不多喝,興致來了還是每個人都喝得半醉。各家來接人時,才有人發現兩個文客不見了。沒有人看到他們是怎麼走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仿佛這兩個才華橫溢的人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
李元嬰被人領回家,很快呼呼大睡。
這晚李元嬰不僅夢見了太上皇,還夢見了皇兄、夢見了皇嫂、夢見了許多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李元嬰轉了個身,奇怪地想:“想生女兒的那些年我念叨了太上皇那麼久,他都不再來見我,現在怎麼又來了?來了就來了,偏還一句話都不說,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他都這麼老了,也生不出女兒啦,太上皇說不說話都不隨意。他都沒怨他說什麼十八個兒子,害他們滕王府足足添了十八個男丁才有了個寶貝重孫女!
李元嬰很想得開,舒舒服服地一覺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酒醒了,想起昨晚從李白蘇軾那裡聽來的好詩好吃,越讀越覺精妙無比,擊掌讚道:“這兩位可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啊!”
魏姝好奇地追問是什麼奇才。
李元嬰便把李白蘇軾留下的佳作抄錄給魏姝看。
魏姝讀了也頗為讚歎,這兩個人的詩詞各有千秋,讀來卻都酣暢淋漓,顯見兩人的心胸、抱負與文才都很不一般。
可惜隨後幾年李元嬰屢次派人去找尋這兩人,始終不曾找到。
這兩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隻為了把那一篇篇佳作帶給他們,也留給後世的“李白詩學”和“蘇軾詞學”兩門專業一個永遠難以解開的懸念。
隻有負責組織這次組團一日遊的魏征魏判官一臉無奈:完犢子,又捅簍子了!就算這個時代不一定還能有李白蘇軾出現,你們也不能跑去賣弄自己的詩詞啊!有你們這樣的嗎?!